第14章 仇人相见

　　次日，正午。

　　教习嬷嬷孙嬷嬷看着眼前的四个人，轻轻放下了茶盏。

　　“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了。”

　　“该教的规矩，都教了。该提点的话，也说了千百遍。”

　　“你们四个，都是聪明人，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和本分。”

　　“以后，你们要尽心伺候太子殿下，更要紧的是，要时时刻刻记着，你们是太子妃娘娘体恤殿下、开恩赐下的人。娘娘的恩典，比天还大。”

　　云筝几人连忙垂首，齐声应道：“谨遵嬷嬷教诲，奴婢们定当谨记于心，不敢有忘。”

　　“嗯。”孙嬷嬷这才略略满意，脸上挤出一丝慈祥的笑容，“今晚，便是你们的好日子了。要惜福。”

　　“是，谢嬷嬷。”四人再次行礼。

　　散了后，绣夏三人难掩激动，互相交换着羞涩又期待的眼神。

　　云筝却独自落后几步。

　　待孙嬷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快步上前，声音压得低低的：“孙嬷嬷请留步。”

　　孙嬷嬷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何事？”

　　云筝飞快扫了一眼左右，确保无人，迅速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塞进孙嬷嬷粗糙的手心里。

　　孙嬷嬷眼皮一跳，低头一看。

　　十两！

　　这绝对算是一笔巨款了。

　　饶是她这等积年的老嬷嬷，心跳也快了几分。

　　但她面上依旧端着：“你这是做什么？”

　　“嬷嬷教导辛苦，奴婢感激不尽，一点心意，聊表谢意。”云筝姿态放得极低，“只是……奴婢斗胆，想求嬷嬷一个怜惜。”

　　“说吧。”孙嬷嬷语气和缓。

　　“奴婢……想求见太子妃娘娘一面，当面叩谢！”

　　“见娘娘？”孙嬷嬷的眉头拧紧，训斥道，“糊涂！娘娘何等尊贵，又身怀龙嗣，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想见就能见的？这不合规矩！”

　　云筝并未退缩：“奴婢自知身份卑微，本不敢有此妄想。只是……只是想到今晚……奴婢惶恐不安。若能得娘娘亲自训示几句，奴婢便是死也安心了！求嬷嬷成全！”

　　她说着，又飞快地抬眼看了孙嬷嬷一眼。

　　孙嬷嬷捏着银票，天人交战。

　　十两银子啊！

　　这丫头出手倒是阔绰。

　　带她去见娘娘一面，本来不合规矩。

　　但娘娘如今心情时好时坏。

　　看这丫头这机灵劲儿，要是能说几句好听的哄得娘娘开心了，自己说不定还能再得些好处。

　　若是娘娘不喜，自己只推说是这丫头苦苦哀求，一时心软便是。

　　怪不到自己头上。

　　于是，孙嬷嬷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你这丫头，倒是个实心眼。”

　　“罢了罢了，念在你一片赤诚，嬷嬷我便豁出这张老脸，带你去试试。”

　　云筝心中冷笑，面上却感激涕零：“是是是！谢嬷嬷大恩！”

　　……

　　午膳后，云筝在崔玉枝寝殿外等了半个时辰。

　　被传进去的那一刻。

　　她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剥衣的羞辱，鞭挞的剧痛，骨肉被生生剖开的绝望。

　　仿佛穿越了十年的时光，再一次席卷而来。

　　但她强行忍住了。

　　暖阁里熏着名贵的香。

　　崔玉枝慵懒地倚在铺着厚厚狐裘的贵妃榻上，穿着家常的杏子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袄，小腹已有了明显的隆起。

　　眉眼间，尽是养尊处优的高傲与漫不经心。

　　这张脸！

　　就是这张脸曾在她前世生命的最后时刻，狞笑着吐出最恶毒的嘲笑。

　　“下贱胚子就是没见识……”

　　“心比天高、命比狗贱……”

　　云筝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

　　不能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

　　只听孙嬷嬷的声音传来：“娘娘，这就是新选去伺候殿下的宫女云筝，是个懂规矩的，一直感念娘娘恩典，非要亲自来给娘娘磕个头谢恩。

　　孙嬷嬷谄媚地笑着禀报。

　　崔玉枝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哼，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本宫面前带？孙嬷嬷，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她一脸轻蔑和不耐。

　　云筝心底的恨意翻江倒海，却忍住气，在意念里下达指令。

　　【使用‘风情万种符’（一次性），目标：崔玉枝。】

　　一道旁人无法察觉的微光，没入崔玉枝体内。

　　崔玉枝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孙嬷嬷赶紧把人带下去，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了下方垂首跪着的少女。

　　嗯？

　　这宫女……长得倒是极好。

　　身段窈窕，低眉顺眼地跪在那里，与寻常宫女的媚俗截然不同。

　　尤其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天然的风情，却又被那沉静的气质压住了，显得格外……顺眼？

　　她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好感。

　　仿佛这丫头，天生就该是和她眼缘的人。

　　方才那点被打扰的不悦，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

　　“模样倒是标致。”崔玉枝的声音放缓了些，“抬起头来。”

　　云筝依言缓缓抬头。

　　当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完全展现在崔玉枝面前时，崔玉枝竟愣了一下。

　　这等颜色……竟在东宫做个洒扫宫女？

　　崔玉枝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仔细打量着云筝，越看越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仿佛在哪里见过？

　　但一时之间，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娘娘容禀！”云筝抓住机会，深深叩首下去，“奴婢斗胆，恳求娘娘开恩！奴婢……奴婢不愿去殿下房里伺候！求娘娘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不仅孙嬷嬷吓得魂飞魄散。

　　就连崔玉枝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崔玉枝问道。

　　这世上还有宫女不愿伺候太子的？

　　孙嬷嬷更是急得直跺脚，恨不得扑上去捂住云筝的嘴。

　　“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

　　“能伺候殿下是天大的福分，娘娘赐给你的恩典，你竟敢推拒？还不快给娘娘磕头认错！”

　　她一边骂，一边去拽云筝的袖子。

　　云筝却用力挣开孙嬷嬷的手，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内侧，硬生生逼出眼泪来，清澈倔强地望着崔玉枝：

　　“娘娘息怒，奴婢自知蒲柳之姿，粗鄙不堪，能入东宫已是天大的造化，怎敢再有非分之想？”

　　“娘娘风华绝代，雍容华贵，如九天明月，奴婢……奴婢只觉自惭形秽，唯恐玷污了殿下，更怕惹得娘娘心中不快！”

　　她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下来，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奴婢一见娘娘凤仪，心中便只有敬仰。奴婢愚钝，只想着若能留在娘娘身边，日日侍奉，学得娘娘万一的端庄气度，便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求娘娘垂怜，收留奴婢在身边做个粗使丫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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