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傍晚，村里广播即将响起的时候，先发了个通知，晚上在晒谷场放电影。

　　虽然电视现在已经普及，但是看电影的这份热闹还是令大家兴奋和期待的。

　　晒谷场中央已经支起了白色的银幕，像一块巨大的画布挂在竹竿上。放映员正蹲在机器旁调试，光束打在银幕上，映出一片晃动的光斑。

　　村民们陆续赶来，板凳挨着板凳，大人的聊天声、小孩的嬉闹声混在一起。

　　方瑜和方花花也拿了板凳过来，袁婷婷看到，叫她们的板凳和她外婆家的放在一起。

　　方冬强挽着方梅香，方梅香妈一手拉着袁芳芳，一手拉着哲哲。

　　天已暗下来，方瑜大胆地时不时地看向方冬强，方梅香要坐下的时候，方冬强按着板凳让他妈能稳稳地坐下来。

　　电影开始了，放的是《甲方乙方》。

　　光影在银幕上跳动，葛优的台词逗得全场大笑。这个片子方瑜已经看过了，目光总忍不住飘向方冬强那边。方冬强他正凑在妈妈耳边，小声地讲解着剧情。

　　方瑜的心猛地一软，她想起在杂志上看到过一句话：一个对妈妈好的男人，对他的女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方冬强在她心里更暖了。

　　电影散场，方冬强一手拿着一条板凳，一手牵着他妈妈，慢慢往家走。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方瑜和方花花跟在后面，方花花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电影里的情节，方瑜却一句话也没说，心里乱糟糟的。

　　回到家，方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的虫鸣似乎格外清晰，方冬强挽着他妈妈的样子，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她想起小学时帮她拿衣服的事，想起初中时等他信的心情。

　　以前就是对他有好感，一年多没见，这个暑假好像是对他有了更深的感情。

　　要不要跟他表白呢？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方瑜的脸就热了。

　　她想象着自己鼓起勇气说出心里话的样子，如果方冬强不喜欢自己呢，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叫婷婷先去探一下方冬强的意思？婷婷提过这事，他说叫狗追她，什么意思，“花花。”

　　“嗯！”方花花迷糊地应着。

　　“你睡了？”

　　“就要睡着了，什么事？”

　　“你在什么情况下会叫狗追别人？”

　　“什么？”方花花睁开眼，“为什么叫狗追别人。”

　　“就是你叫狗追别人，是讨厌这个人还是喜欢这个人？”

　　“方冬强叫狗追你啦？”

　　“什么呀？算了算了，睡觉睡觉！”

　　方花花被方瑜喊醒了，一下子也睡不着了，认真地回答，“碰到坏人，有人偷东西啊什么的，会放狗去追，还有就是我们闹着玩的，开玩笑说叫狗来追你。”

　　方瑜听了躺在枕头上，手托着脸笑了，方冬强怎么会真的叫狗来追婷婷呢，跟她玩的。

　　可他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呢？有没有那个意思？是方冬强也跟自己一样不好意思说，还是根本没那个意思。

　　“方瑜，冬强还没跟你说什么？”方花花问道。

　　“没有。”

　　“没有，那你们怎么办？”

　　“可能方冬强根本没那个意思吧？”

　　“他什么都没说，你喜欢他不也没跟他说嘛，两个人都不说，可能就错过了。”

　　“那要是我说了，他没有那个意思，同一个村的，以后碰见多尴尬。”

　　“对，可能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也不说。可这样下去不行。他去学校后女同学那么多，你们现在不说开，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了。方瑜，你经常跟婷婷在一起，可以叫婷婷打听一下他的意思。”

　　“婷婷说过。”

　　“那方冬强怎么说？”

　　“他叫狗追婷婷。”

　　“啊！哈哈哈！”方花花笑的困意全无，“怪不得你刚才这样问，婷婷问他喜不喜欢你，他就叫狗追婷婷？”

　　“不是，婷婷说，想，我做她嫂子。”方瑜轻声地说。

　　“嘻嘻嘻，这个婷婷也还蛮有意思的。嗯，”方花花想了想，“婷婷这样问，让他也不好回答，他总不能就直接说，好，我也想她做你嫂子吧。”

　　方瑜不做声。

　　“冬强，方瑜喜欢你。”“冬强，你觉得方瑜怎么样？”“你喜欢方瑜吗？”方花花在一句句练习着。

　　“花花，你干嘛？”

　　“我在想怎么说好，我帮你去问吧。”

　　“不要，他要是没这个意思，以后看到你，看到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可真会替他着想。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这样拖着等他去上大学，谈女朋友吗？你其他事都挺干脆的，这事怎么这么磨叽呢？”方花花都急了。

　　“我再想想吧，离开学也还有段时间，想好了再说。话一说就收不回来了。你早点睡。”

　　“嗯，也行，在村里也没其他人和你抢，你早点想好，开学前有个决定。”

　　“好。”

　　这事也就先搁着。

　　一天上午，方瑜在家洗衣服，住在她家旁边，方三弟上辈沾亲的表大娘慌慌张张跑过来，“方瑜，快，你妈电话，很急。”

　　方瑜忙放下衣服，跟着她跑过去，表大伯把话筒把话筒递给她，方瑜攥着冰凉的听筒，俞继红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从听筒中挤出来，“方瑜……你爸，你爸他……走了，电线起火，烧……”

　　方瑜脑子里“嗡”的一声，后面的话俞继红也说不出来，方瑜也没听进去，手里的听筒“哐当”砸在桌上。

　　等她反应过来，眼泪已经模糊，房间里有几个长辈在商量怎么去杭州，表大娘搂着她，“别怕，我们都在，把你爸接回来。”

　　很快，方瑜的两个姑姑也赶过来，还有两个表亲包了辆破旧的面包车往杭州赶。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方余抱着膝盖缩在角落，车内的亲戚在聊着还不太明白的情况，“说要拆迁的，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白天着火按理说应该来得及抢救的。”也在商量着后事，“听说现在人不能带回来，只能火化了带回来。”“等下到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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