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镜心之间

　　穿过“虚像之镜”的感觉，与之前的传送截然不同。仿佛穿透了一层粘稠冰冷的胶质，又像是逆着时间的河流泅渡。当周遭的扭曲感平息，花筝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完全由流动水银般物质构成的廊道中。

　　这里没有固定的墙壁和天花板，只有不断缓缓波动、映照出扭曲模糊影子的银亮“液面”。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檀香与金属混合的怪异气味，灵气异常稀薄，却充斥着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高频震颤的能量波动，如同无数面看不见的镜子在同时嗡鸣。

　　这里就是“镜心之间”？与外面那个充满攻击性的镜像迷宫不同，这里更给人一种内敛、诡异，仿佛踏入某个活物体内腔般的不适感。

　　花筝将碧波珠的“映照真实”之力维持在极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流动的银壁映照出她无数个扭曲变形的倒影，这些倒影不再仅仅是反射，它们仿佛拥有独立的意识，用各种怪异的角度窥视着她，嘴角咧开无声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她尝试用灵觉向前探索，却发现灵觉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流动的银壁贪婪地吸收、扭曲，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混乱的杂音和充满恶意的精神低语。

　　“放弃吧……融入镜中……才是永恒……”

　　“看啊，你多孤独……镜中的你，才是真实的你……”

　　“梅黎已经属于我们了……你也会……”

　　无数细碎、扭曲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试图钻入她的识海。

　　花筝眉头微蹙，涅盘道种光芒流转，一股中正平和、历经寂灭而新生的意蕴自然散发，将那些精神污染般的低语隔绝在外。她明白，这里的环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精神污染源和感知干扰场。

　　她只能依靠碧波珠最本源的指引和自身对梅黎气息的微弱感应，小心翼翼地沿着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银色廊道向前走去。

　　廊道并非笔直，不时出现分岔，每个岔路都一模一样，由流动的银壁构成，映照着扭曲的倒影。花筝依靠着碧波珠对“真实”路径那一点微弱的指向性，以及心中对梅黎强烈的担忧所形成的意念牵引，坚定地选择着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啜泣声和锁链拖曳的轻响。

　　花筝精神一振，加快脚步。拐过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廊道在这里豁然开朗，形成一个圆形的厅堂。厅堂的中央，并非地面，而是一个向下凹陷的、如同镜面般的巨大水池，池水银亮，却深不见底。水池的四周，竖立着上百面大小不一、样式各异的古镜，有青铜菱花镜、有银背瑞兽镜、甚至有充满现代感的无框玻璃镜……它们如同沉默的卫兵，环绕着中央的水池。

　　而在那银亮的水池中央，梅黎赫然被困在那里。

　　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身体被数十条由流动数据和灵光构成的锁链紧紧缠绕，这些锁链另一端连接着周围那些古镜的镜面。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微弱的啜泣声正是从她口中发出。更让人心惊的是，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仿佛正在被某种力量从现实层面一点点“擦除”，然后通过那些锁链，输送到周围的镜子之中。

　　“梅黎！”花筝失声喊道，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梅黎艰难地抬起眼皮，眼神涣散而恐惧，她看到了花筝，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花…花……救…救我……”

　　而就在梅黎身旁，银亮的水池表面如同水银般隆起，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这人形逐渐清晰，化作一个穿着玄色复古长袍、脸上覆盖着一面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面具的身影。面具的眼部位置，是两片深邃的、不断旋转的黑暗旋涡。

　　“千面之影……”花筝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个代号，体内的涅盘灵力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沸腾起来。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敌人，远比刚才那个镜魇要强大和危险得多。

　　“碧波珠的继承者……你终于来了。”千面之影的声音如同无数面镜子同时破碎般刺耳难听，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人心的韵律，“看看你的朋友，她正在经历一场伟大的升华……剥离孱弱的肉体凡胎，她的意识、她的记忆、她的一切，都将融入永恒的镜像国度，成为‘千面’不朽的一部分。”

　　它张开双臂，仿佛在展示一件伟大的艺术品：“而你，也将加入她。你们将在镜中重逢，获得超越时间与物质的永生！”

　　“荒谬！”花筝厉声斥道，指尖七彩灵力已然凝聚，“把人放开！否则，我让你这镜中之影，彻底烟消云散！”

　　“呵……狂妄。”千面之影发出一声讥讽的冷笑，“在这里，我即是规则！镜心之间，排斥一切‘真实’！你的碧波珠，又能发挥几成威力？”

　　他话音未落，覆盖脸庞的纯白面具上，那两个黑暗旋涡骤然加速旋转！

　　嗡——！

　　整个圆形厅堂内，上百面古镜同时爆发出惨白的光芒。光芒并非照射，而是如同实质的墙壁，从四面八方向花筝挤压而来。这光芒中蕴含着强大的“镜像同化”之力，所过之处，连流动的银壁都仿佛被“固化”成了镜面，要将花筝这个“异物”彻底排斥出去，或者……同化成它们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缠绕在梅黎身上的那些数据灵光锁链光芒大盛，梅黎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身体的透明化速度明显加快。

　　“梅黎！”花筝心急如焚，她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碧波珠！助我！”

　　她将全身涅盘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碧波珠之中。湛蓝色的光华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发，如同在惨白的镜光世界中，硬生生撑开了一片属于“真实”的净土。

　　“镜花水月，皆是虚妄！真实之域，开！”

　　湛蓝光晕以花筝为中心扩散，与那挤压而来的惨白镜光轰然对撞。

　　“滋啦——！”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力量激烈交锋，发出令人牙酸的侵蚀声。惨白镜光试图湮灭、同化湛蓝光华，而湛蓝光华则如同定海神针，牢牢守住一方空间，并将那充满恶意的同化之力不断净化、排斥。

　　然而，千面之影借助这镜心之间上百面古镜积蓄的力量实在过于庞大，碧波珠的光芒虽然稳固，却无法进一步扩张，反而在对方持续的压迫下，范围在极其缓慢地缩小。

　　“没用的！”千面之影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碧波珠虽强，但你还太稚嫩！无法完全发挥其力量！在这里，我的力量是无穷的！乖乖放弃抵抗，融入镜像吧！”

　　花筝咬紧牙关，感受着灵力在飞速消耗，碧波珠传来的反馈也显示，单凭净化与守护，无法在对方的主场快速取胜，而梅黎的状态已经岌岌可危。

　　必须打破僵局，攻击那个操控者。

　　她目光锁定站在水池中央的千面之影，心念急转。直接攻击，很可能被周围那些古镜的力量挡下或者反射……

　　有了！

　　她想起了碧波珠内部，“未来之镜”赋予她的，不仅仅是预知危险，还有对“可能性”的微弱干涉能力。虽然无法改变大的趋势，但在瞬间扰乱对方的判断，创造一丝机会，或许可以。

　　她深吸一口气，分出一部分心神，全力催动碧波珠关于“未来”的权能，同时将剩余的涅盘灵力高度压缩，凝聚于右拳之上，七彩光芒内敛，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垂死挣扎！”千面之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面具上的旋涡旋转得更急，周围古镜的惨白光芒再次加强，如同滔天巨浪，要将那湛蓝的“真实之域”彻底拍碎。

　　就是现在！

　　花筝眼中湛蓝与七彩光芒交相辉映，她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拳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轰向千面之影。但在出拳的刹那，她通过碧波珠，向千面之影的感知中，投射了数十个真假难辨、从不同角度、以不同方式攻击的“未来可能性”片段。

　　千面之影的动作明显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他那依靠镜面反射和预判的战斗方式，在这一刻被无数矛盾的“未来”信息流干扰，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决策混乱。

　　对于花筝这个级别的修行者来说，万分之一秒，已经足够。

　　“涅盘！破镜！”

　　蕴含着花筝全部力量、信念，以及碧波珠一丝“真实”法则的拳锋，如同撕裂虚空的流星，穿透了那因为瞬间凝滞而出现一丝缝隙的惨白镜光屏障，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了千面之影覆盖着纯白面具的脸上。

　　咔嚓！！！

　　如同琉璃破碎的清脆声响，响彻整个镜心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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