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芽

　　王夫人被彻底厌弃，禁足于小佛堂“静思己过”，形同废人。

　　赵姨娘虽洗脱了“魇镇”主谋的罪名，但因其素日行止不端，又牵扯其中，依旧被罚了月钱，禁足院内，哭天抢地了几日，也渐渐没了声息。

　　笼罩贾府多日的阴毒杀机和压抑恐慌，似乎随着这场惨烈的内斗落幕而骤然一清。连空气都仿佛顺畅了许多。

　　贾环被移回了修缮一新的原住处，份例待遇果真比照贾兰，甚至略有超出。

　　下人们见了他，虽不至于殷勤备至，但那表面的恭敬里，终于掺进了一丝真实的畏惧，再不敢有丝毫怠慢。

　　【叮！生存环境大幅改善！宿主安全系数显着提升！】

　　【目标贾政好感度： 25（冷淡）。状态：对宿主存在初步认可及微弱愧疚。】

　　贾环站在修缮一新的书房窗前，看着院中积雪消融后露出的湿润泥土，目光沉静，并无太多喜色。

　　扳倒王夫人，只是撕开了这铁幕第一道口子，远未到高枕无忧之时。贾政那 25的好感，薄得像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他需要抓住这难得的喘息之机，真正扎下根来。

　　第一步，是学问。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光明正大立足、且最能迎合贾政期望的资本。

　　“过目不忘”和“勤能补拙”的天赋被催到极致。

　　他不再仅仅背诵经文，开始真正沉下心去理解义理，甚至尝试着将经义与史鉴、乃至当下朝政隐约联系起来，形成自己粗浅却扎实的见解。

　　他不再满足于等待贾政考较，而是每隔几日，便主动将读书笔记和一两篇自认写得还不错的破题、承题文章，托小厮送到贾政外书房。

　　起初，贾政只是随意瞥一眼，不置可否。

　　但几次之后，他渐渐发现这个庶子的文章虽仍显稚嫩，却言之有物，并非空洞堆砌，且进步速度惊人。

　　那份微弱的愧疚和初步的认可，开始慢慢转向一丝真正的惊讶和探究。

　　【叮！目标贾政好感度 3。当前好感度： 28（冷淡）。】

　　【触发隐性状态：‘学业关注’（持续）。】

　　第二步，是人。他需要几个真正能用、至少不会背后捅刀的人。

　　他先是借着由头，向贾政讨要了一个老实木讷、却识得几个字、曾在书房伺候过笔墨的小厮若烟，放在身边做些杂事。

　　若烟往日受过他些小恩惠，且性子稳妥，是个可靠的耳目。

　　接着，他又谨慎地试探着，向探春递了话，感谢她之前的“点心”，并隐晦地询问是否有推荐“手脚干净、性子稳重的”小丫鬟。

　　探春何等聪明，立刻明白其意，几日后，便借故将一个因家里变故、在外院做些粗活、却难得识字懂事的小丫头小螺，拨到了他的院里。

　　如此一来，他身边总算有了两个勉强可信的、能与外界保持有限沟通的人手。

　　日子仿佛真的步入了某种看似平稳的轨道。

　　每日读书、写文章、偶尔在院中散步，天气晴好时，甚至能去到靠近大观园的夹道附近略走一走。

　　这日午后，阳光难得暖煦。贾环在夹道旁慢慢踱步，脑子里还在推敲早间看的一篇策论，忽听得不远处有细碎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咳嗽声。

　　他抬头，竟是黛玉扶着紫鹃，从潇湘馆方向缓缓走来。

　　她穿着一身月白绫袄，外罩浅碧掐牙坎肩，身形依旧单薄，脸色却比前些时日雪中偶遇时略好了些，只是眉宇间那缕轻愁，仿佛更深了。

　　两人走了个对脸，避无可避。

　　贾环停下脚步，躬身行礼：“林姐姐。”

　　黛玉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目光里少了些许之前的疏离和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透过他，看到了近日府中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以及他在这变故中微妙的位置。

　　她并未说话，只是轻轻咳嗽了两声。

　　贾环垂着眼，忽然轻声开口，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姐姐近日，咳疾似又重了，还须多加保重。”

　　他念的，是那日系统提示从她身上吸收到的“灵慧感知”碎片里，偶然捕捉到的、她某夜无眠时于纸上写下的半句诗。

　　黛玉猛地抬起眼，看向他，那双含情目里瞬间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这句诗，她从未示于人前！他如何得知？！

　　贾环却不再多言，再次微微一躬，便侧身让开道路，目光低垂，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关怀之语。

　　黛玉怔在原地，看着他平静无波的侧脸，胸口微微起伏，良久，才由紫鹃扶着，默然无声地从他身边走过。

　　走出几步，她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贾环已转身，缓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竟有了几分挺拔的轮廓。

　　【叮！目标‘林黛玉’情绪剧烈波动：‘极度震惊’‘深度困惑’‘隐秘探究’。好感度 0。吸收特殊能量：‘慧极必伤’灵光。】

　　【‘慧极必伤’灵光：极微量提升宿主对诗词文句的感悟力及情感共鸣力。】

　　贾环脚步未停，心下却微微一动。黛玉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大。

　　这缕“慧极必伤”的灵光，虽不知具体效用，但似乎与他正在钻研的学问隐隐相合。

　　他回到院中，却见若烟正等在门口，脸色有些紧张，低声道：

　　“三爷，方才门房传话进来，说外面有个清瘦的老先生，递了名帖，指名要见您。”

　　老先生？指名见他？

　　贾环一怔，接过名帖。帖子很朴素，上面却端端正正写着几个字：“李守中拜谒”。

　　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他怎么会亲自来见自己一个庶子？

　　贾环心下惊疑不定，忙整理衣冠，快步迎了出去。

　　只见李守中果然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袍，站在二门外，神色平和，见他出来，抚须微微一笑：

　　“环世侄，不必多礼。老夫今日偶然得闲，想起前次与政公论学，见世侄文章颇有几分根骨，故特来叨扰，与世侄切磋一二。”

　　贾环心中瞬间明了！定是他近日送去贾政书房的文章，偶然被李守中看到了！

　　这位以提拔寒门、奖掖后进闻名的老祭酒，竟是因此对他产生了兴趣！

　　巨大的机遇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压下激动，深深一揖：

　　“学生愚钝，岂敢当老先生‘切磋’二字？能得老先生指点，实乃学生三生有幸！老先生快请进！”

　　他将李守中恭敬地请入书房，亲自奉茶，执弟子礼甚恭。

　　李守中也不客气，坐下后便径直问起经义文章。贾环凝神应对，将自己这些时日所学所悟，谨慎道出，不矜不夸，却力求扎实。

　　一老一少，竟就在这简陋书房内，谈论了足足一个时辰。李守中时而提问，时而颔首，眼中赞赏之色愈浓。

　　临走时，李守中拍了拍贾环的肩膀，语气颇为感慨：

　　“政公有子如此，何愁家学不昌？世侄资质虽非绝顶，然心性质朴，肯下苦功，更难得有一份洞察世情之慧根，假以时日，必非池中之物。好自为之！”

　　送走李守中，贾环独自站在院中，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回味着李守中最后那句话——“洞察世情之慧根”。这或许，就是“慧极必伤”灵光带来的微妙变化？

　　【叮！目标‘李守中’高度赞赏！宿主‘文名’微幅提升！潜在助力获取！】

　　【目标贾政感知到李守中对宿主的赏识，好感度 10！当前好感度： 38（认可）！】

　　夕阳暖光落在身上，贾环缓缓握紧了手掌。

　　冰冷的冻土之下，新芽终于挣破了硬壳，探出了一点稚嫩却坚韧的绿尖。

　　前路依旧漫长，但至少，他看到了些许微光。

　　而此刻，贾府深处，另一双眼睛也正透过窗棂，望着这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黛玉摩挲着手中冰凉的笔杆，回想着白日里贾环那句诗，以及他与李守中交谈后、归来时那虽内敛却难掩锋芒的身影，久久失神。

　　“风刀霜剑……”她轻声咀嚼着这四个字，眼底的迷雾越来越重。

　　这个贾环，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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