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寒晨微暖

　　贾环脑子里那声“艹你大爷”的回音还没散尽，屋外那一片惶急的哭喊、杂沓的脚步声就已逼到了近前，混乱得像是天塌了下来，偏偏又全冲着他这偏僻角落而来。

　　“环三爷！环三爷！”一个小丫鬟煞白着脸，几乎是滚进来的，气都喘不匀，

　　“快、快去看看吧！宝二爷……宝二爷他晕死过去了！口口声声……口口声声喊着您的名儿！”

　　贾环眼皮猛跳，心底那点惊骇被这突如其来的乱局猛地搅成了浑水。

　　他还没想明白那句诗怎么就把宝玉给念晕了，人已被几个慌神的婆子连推带搡地架出了门。

　　怡红院里已是乱麻一团。丫鬟们哭的哭，喊的喊，全没了往日的章法。

　　袭人跪在榻边，握着宝玉冰凉的手，眼泪成串地掉，晴雯则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嘴里不住地骂“哪个天杀的惹的祸”。

　　贾母、王夫人已得了信，正颤巍巍地往这边赶，人未到，那悲恸的呜咽声先传了进来，更添了十分恐慌。

　　贾环一脚踏进这乱局，无数道目光瞬间钉在他身上，惊疑、恐惧、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榻上，宝玉面如金纸，唇色泛白，额上全是冷汗，即便在昏迷中，身子仍不时惊悸一下，眉头死死拧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呓语：“……环老三……诗……碎了……林妹妹……别走……”

　　王夫人一眼看到贾环，那眼神活像看到了什么瘟神邪祟，尖声道：“你！你对你哥哥做了什么？！”

　　贾母已扑到榻前，搂着宝玉心肝肉儿地哭叫，闻言也猛地扭头看来，那目光沉得能压死人。

　　贾环喉咙发干，百口莫辩。他能说什么？

　　说我就念了句诗，你儿子自己玻璃心碎了一地？

　　他眼角余光瞥见黛玉也被人搀着站在外围，脸色比昏迷的宝玉还要苍白几分，那双眸子正望着他，里面是全然的不解和一丝……被窥破心事的惊惶？

　　她听见那诗了？可这跟宝玉晕倒有半文钱关系？

　　【叮。王夫人‘极度嫌恶’情感能量吸收 10。贾母‘迁怒怨念’吸收 8。袭人‘惊惧疑虑’吸收 5……系统能量小幅回升。请宿主积极应对当前危机，危机亦是机遇！】

　　机遇个屁！贾环心里骂娘，面上却只能挤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无辜，垂下头：“老祖宗，太太，我……我不知道哥哥怎么了。我刚从屋里出来，就听见这边乱了……”

　　“你还狡辩！”王夫人指尖发颤，“宝玉从未如此！定是你这孽障冲撞了他！”

　　“够了！”贾母猛地一声喝断，虽带着哭腔，却自有威严，

　　“眼下是追究的时候吗？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来！”

　　她目光扫过贾环，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厌弃与冰冷，“你先滚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贾环巴不得这一句，立刻低头缩肩，做足了一副惶恐庶子模样，飞快地退出了这令人窒息的是非之地。

　　冷雨兜头淋下，他却觉得比屋里那暖香和眼泪更让人舒坦。他快步往回走，脑子里那破系统还在喋喋不休：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建议平复心境。终极攻略任务已发布，请尽快规划攻略路径。目标贾政，当前好感度：-50（极度厌恶）。备注：好感度低于-100将有极高风险触发‘家法处置·濒死’结局。】

　　贾环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进泥水里。

　　-100？家法处置？濒死结局？

　　他眼前仿佛已经看到贾政那张铁青的脸，手里提着碗口粗的棍子，眼里全是“打死这个孽畜以正门风”的凛然正气。

　　一股真正的寒意，比这秋雨更刺骨，从他脊椎骨缝里钻出来。

　　不行！绝对不行！

　　什么悠闲、什么咸鱼、什么慢慢来，全成了屁话！这破系统是个动不动就要命的坑货！

　　他得活下去。无论如何，得先把贾政那骇人的负好感度拉回来一点，至少……先远离“濒死”红线。

　　怎么拉？贾政喜欢什么？古板、严肃、重规矩、望子成龙（虽然是望宝玉那个“龙”）……

　　对了！功课！贾政最看重这个！虽然原身贾环的功课烂得提不起来，先生见了都摇头，但现在……

　　贾环猛地想起那个任务奖励——“过目不忘”！

　　他几乎是跑着回到那僻静小院，砰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凄风苦雨和隐约传来的怡红院的混乱。

　　他冲到那张破旧的书案前，胡乱抓起一本原身几乎没翻过的《大学》，深吸一口气，凝神看去。

　　【天赋‘过目不忘’激活。】

　　霎时间，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方才还觉得诘屈聱牙的文字，此刻如同清水流过卵石，字字句句，清晰无比地刻入脑海。

　　不止是文字，连排版、页眉的小字、甚至原身无聊时在页脚画的王八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飞快地翻页，一页，两页，十页……速度惊人。

　　狂喜稍稍冲淡了恐惧。有这本事，还怕功课？堆也要堆出个“勤奋好学”的样子给贾政看！

　　但光是读书还不够。贾政那人，迂腐刻板，最好面子，喜欢循规蹈矩、符合“礼”的行为。

　　贾环眼珠一转，有了个主意。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透，秋雨暂歇，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寒意。

　　贾政昨夜因宝玉突然病倒、府内人仰马翻而心绪不佳，一早起来便脸色阴沉，准备去工部点卯。

　　刚走出院门，却见一人影早已静候在垂花门外廊下，身形单薄，穿着半旧但浆洗得干净的蓝袍，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正微微低着头，姿态恭谨。

　　贾政皱了皱眉，走近些，才看清竟是贾环。

　　“父亲。”贾环听到脚步声，立刻躬身行礼，声音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敬畏，双手将一个小巧的手炉奉上，“清晨寒重，父亲且暖一暖手。”

　　贾政一愣，下意识地接过那手炉。黄铜炉体温热恰到好处，驱散了指尖的寒意。

　　他打量着这个几乎从未主动靠近自己、更别提如此细心周全的庶子。

　　只见贾环眼下有些青黑，像是昨夜未曾睡好，但眼神却比往日清亮些，不见惯常的躲闪与畏缩。

　　“你在此做什么？”贾政语气依旧冷淡，但那股预备发作的怒气却不自觉缓了三分。

　　“送父亲上朝。”贾环垂着眼，语气恭顺，“另外……儿子近日重读《大学》，于‘诚意正心’一章略有疑惑，苦思一夜未得解，想请父亲得空时……点拨一二。”

　　他说得有些迟疑，带着学子应有的恳切，却又不敢过多打扰的模样。

　　贾政闻言，眉心微动。这孽障竟会主动问及学问？还苦思一夜？

　　他目光扫过贾环眼底的青黑，倒不似作伪。再想起昨日宝玉无故昏厥，府内传言颇多与此子有关，心下更是不悦。

　　但此刻见贾环这副恭谨好学的样子，那斥责的话便一时堵在了喉咙口。

　　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只道：“学问之事，自当请教先生。好好念你的书，少想些歪魔邪道！”语气虽仍严厉，却也没再多说，握着手炉转身走了。

　　【叮。目标贾政好感度 1。当前好感度：-49（极度厌恶）。】

　　成了！

　　虽然只加了一点，离正数遥遥无期，但至少……没降！而且脱离了那恐怖的“濒死”红线！

　　贾环看着贾政远去的背影，缓缓直起身，长长吁出一口气，后背竟已惊出一层薄汗。

　　这才只是开始。他知道，这点微不足道的改变，在这深似海的侯门公府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宝玉那边还是个炸雷，贾母王夫人的厌弃丝毫未减，而那该死的系统终极任务，像一把悬顶的利剑。

　　但……总算是挪动了第一步。

　　他转过身，准备回去继续啃那些故纸堆，眼角却无意间瞥见不远处的穿山游廊拐角，一片极淡的葱绿裙角一闪而过。

　　像是……黛玉身边丫鬟的衣着。

　　贾环的心猛地提了一下。她……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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