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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报纸公正,债务减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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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三槐后背一凉,不是因为风,而是那层朱砂字褪了火气。他低头,灰烬还沾在指尖,报纸烧完的那股焦味混着血腥,在鼻尖绕了三圈没散。他没动,王寡妇也没动,两人像两根插在荒地里的幡,风一吹就晃,但根还在。

  他把剩下的报纸灰捏成一小撮,往嘴里含了点,又吐出来。唾液混着灰,成了黑泥。这玩意儿不能光烧,得活人气养着,不然阴司那帮会计立马能说你程序不全。

  “公证不是烧完就完事。”他自言自语,“得贴上身,让阳气封印。”

  他撕了块道袍,不是补北斗七星那块,是腰侧一块早该扔的破布,沾过驴粪,也蹭过纸灰。他把灰泥抹在布上,往背上一贴,正中朱砂字根部。

  字动了。

  不是消失,是缩。像被盐腌的蚯蚓,一节节蜷起来,冒烟,颜色从鲜红退成褐,再退成土黄。他能感觉到,那股压在脊梁上的千斤重,松了半两。

  还不够。

  地缝里开始冒风,冷得不像人间的风,是阴库底下抽上来的账本气。风里带着声音,不是陆离亲来,是他的笔在笑——判官笔虚影从地底钻出,一寸寸爬向他后颈,像条没骨头的蛇。

  “你以为烧张纸就完了?”那声音不是从耳朵进的,是从骨髓里渗的,“复利是阴司法定算法,阳间公示?程序瑕疵,不予采信。”

  陈三槐没回头。他知道张黑子在。

  果然,影子里钻出个人,提着夜壶,反戴证件,哭丧棒扛在肩上,棒头那串错字“往生咒”正一撇一捺地自己扭动,像在改作业。

  “程序瑕疵?”张黑子啐了一口,半截鸡骨头飞出去,正中笔影,“你陆离改利率不盖复核章,还敢说程序全?”

  他把哭丧棒往陈三槐背上一抵,正中灰布。

  “《破妄咒》!”他吼得像在菜市场抢特价鸡蛋,“一破虚账!二破伪息!三破你妈的三十七种算法!”

  每吼一字,棒子震一下,骨头从他嘴里一根根往外蹦,不是吐的,是喷的,带着油光,尖头朝外,钉进虚空。

  第一根钉住师父被勾魂的画面——那夜雨大,桃符碎在门槛上,陈三槐那时还小,躲在门后数铜钱,一枚都没数对。

  第二根钉住王寡妇发间桃符裂开的瞬间——她没哭,只是把染发剂瓶盖拧紧,往灶台一放,转身就进了里屋。

  第三根钉住太爷爷在养老院拍桌子:“我投的阴阳电商平台,说好年化十八,结果连骨灰盒都发错地址!”

  三十六根骨头喷完,张黑子瘫坐在地,夜壶歪了,尿味混着香火气,冲得人脑仁疼。

  那朱砂蛇终于撑不住,从陈三槐肩胛骨缝里弹出来,扭成一团,想逃,却被最后一根骨头钉穿,炸成墨雨,落地即化。

  “完事了?”陈三槐问。

  “完你妹。”张黑子喘着,“债是破了,可门还没开。系统不认,你还是进不去。”

  陈三槐站直,把剩下的报纸灰全拍在手心。他走回阴库大门前,门禁还在闪红光,屏幕跳出新字:“检测到非法债务重组,启动备用利率——日息千分之五。”

  地面裂开,三只判官笔虚手从缝里伸出来,笔尖蘸着朱砂,直奔他后背。

  他抬手,把灰往扫描口一拍。

  “放你妈的日息。”他说,“阳间媒体公示,三日债权申报期已过。按《冥律·契约篇》第三条,逾期未异议,视为默认。你陆离没在期限内提交补充债权,现在提,算个屁。”

  红光闪了两下,停了。

  门禁屏幕黑了两秒,重启。

  绿灯亮了。

  三只虚手僵在半空,笔尖的朱砂滴下来,落在地上,像血,但没声音。

  “本金——十万贯!”

  太爷爷的声音从地底轰上来,震得井壁灰土直掉。那声音带着智能音箱的回音,估计又在抢广场舞c位。

  “复利需阳间公证,否则无效!原始契约在此,阴库不得擅自变更!”

  绿光稳稳亮着,再没闪。

  陈三槐摸了摸后背,灰布还在,字没了,只剩一层干痂似的黄印。他扯下布,往地上一扔。

  “行了。”他说,“能进去了。”

  张黑子还在喘,手里哭丧棒裂了道缝,棒头那串字现在清清楚楚写着:“公证已立,复利不生。”

  “你接下来干啥?”他问。

  “告他。”陈三槐从鞋底抠出一枚铜钱,用指甲盖磕了三下,扔进嘴里嚼了两圈,又吐出来,“陆离这账做得太糙,复利滚了二十年,原始凭证都没留。我要去地府审计署,申请债务清算听证。”

  张黑子愣了:“你告判官?”

  “不告他,他以为我好欺负。”陈三槐把铜钱塞回鞋里,“再说了,他那套AI催收系统,连阳间报纸都认不出真伪,还搞三十七种算法?该升级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手搭上门把。

  门没开。

  绿灯还亮着,但门把纹丝不动。

  “还有事?”他问。

  地底又传来声音,这次是陆离,没笑,也没怒,就一句话:“你赢了这一笔,还有三百年的利息。”

  陈三槐回头,从地上捡起一片报纸焦角,展开,对着地缝。

  “判官大人。”他说,“复利不存,何来三百年的滚?”

  他把焦纸折成一只歪歪扭扭的千纸鹤,往地缝一扔。

  “三日后,地府审计署,我等您应诉。”

  话音落,门把动了。

  他推门,一道光冲出来,照得他眯眼。

  门内不是库房,也不是账房,是一条长廊,两边墙上全是屏幕,滚动着数字:阴德余额、阳寿折现率、冥币汇率、纸钱通胀指数……

  最前头一块屏,正刷新一条公告:

  【陈氏祖债清算结果公示】

  原始本金:十万贯

  累计滞纳金:九亿八千万贯

  经阳间媒体公示及阴司合规审查,复利部分因未完成法定公证程序,视为无效。

  最终确认债务:十万贯整。

  债权人:判官陆离

  债务人:陈三槐

  清算方式:分期偿还,期限三十年,利率按阴司基准执行。

  陈三槐看了眼,没笑,也没骂。

  他从道袍里摸出算盘,不是木的,是纸扎的,林守拙早年送的,一直没用。

  他拨了下珠子。

  第一颗弹上了屋顶,砸出个洞,掉下来时,正落在他掌心。

  他低头看,珠子上刻着个小字:“刘”。

  他认得,太爷爷账户后缀就是“刘”。

  他把算盘塞回去,往前走。

  长廊尽头有扇门,门上贴着二维码。

  他伸手去扫。

  二维码突然闪了下,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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