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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陆离账簿变废纸,新型冥钞占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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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沿的水渍还在往下滴,陈三槐没动,脚趾在破鞋里蜷了一下。三枚铜钱从道袍夹层滑出来,叮当落在井口,他用指甲盖一推,摆成三角,压住那圈湿痕。

  “别漏了。”他说。

  杨石头低头看夜壶,壶嘴滴着水,一滴,又一滴。他皱眉,把壶倒过来,水全泼在自己鞋面上。影子缩着的张黑子啧了一声,蹲下去,影子突然张开,像口黑井,把地上的水吸了进去。

  井面平静了。

  树影也不动了。

  陈三槐盯着功德沙树的影子,刚才那点凸起,像眼珠的东西,已经缩回去,恢复成树干该有的样子。

  “看够了?”他问。

  “没。”杨石头摇头,“我刚想起来,我这夜壶,三百年前是判官陆离装朱砂的笔洗。”

  陈三槐抬眼:“现在它装尿。”

  “可它还刻着‘信用土地’。”杨石头把壶往地上一顿,“鬼神契约,越界就得认罚。”

  陈三槐没接话,从怀里摸出账本——一张黄纸,边角焦黑,是他师父留下的旧册子,专门记阴债。他刚翻开,纸页自己抖了抖,一股焦味冒出来。

  灰烬飘起,字迹浮现:**子债父偿,三代未清**。

  张黑子吐掉嘴里的草根,凑过来看:“又来了?这都第七回了。”

  “他不甘心。”陈三槐冷笑,从道袍补丁里抽出一张冥钞。纸面泛着油光,边缘有暗纹,是防水款,浸过孟婆汤三层,晾了七夜露水。

  他一拍账本。

  汤渍顺着纸纹爬开,像活物。那行朱砂字先是变红,再变粉,最后“噗”地散成灰,像被风吹走的烟。

  “孟婆汤克判官笔。”张黑子啧嘴,“你这钞,比地府公文还硬。”

  “不是钞硬。”陈三槐合上账本,“是债清了。他那账,记的是虚头,我这钱,烧的是实账。”

  话音刚落,账本最后一角突然卷曲,灰烬腾空,凝成一块令牌,上写“阴兵令”,直冲空中,要召兵马俑。

  陈三槐弹出算盘珠。

  珠子撞上令牌,没碎,反而被吸住,悬在半空,滴溜溜转。

  “残念不散。”他眯眼。

  杨石头突然把夜壶倒扣过去,铜牌“信用土地”四字朝上,正正压在令牌影子上。

  “啪”一声,像签筒落地。

  令牌落地成灰,算盘珠掉下来,滚到陈三槐脚边。

  他捡起来,弹了弹,放回算盘。

  “土地神压阴令。”张黑子笑,“你这壶,比阎罗印还管用。”

  “它只管阳间地界。”杨石头把夜壶提溜起来,“越界一次,漏水一回。刚才漏那点,是它自罚。”

  陈三槐没笑。他从怀里抽出一张报纸,边角卷着,是《华尔街阴报》,杨石头上个月送的,一直没拆。

  他展开。

  头版大字:**陈氏防水冥钞三日市占破三成,陆离账房紧急停牌**。

  底下小字:**“旧钞自动脆化,流通区出现纸灰雨”**。

  张黑子抢过去看,眼睛瞪大:“三成?我昨儿还说两成五,你这涨得比鬼跑还快。”

  陈三槐接过报纸,用算盘验数。铜珠噼啪响,三下,停。

  “三成。”他点头,“利润纹路,对上了。”

  “对上啥?”

  “婴灵托管所的地契。”他从夹层摸出一张地契残角,纸面有七个小点,排成弧形,像七个脚印。

  算盘珠的影子落上去,正好盖住那七点。

  “钱烧到位,地就认主。”他说,“七婴归位,祠堂能立了。”

  张黑子咂嘴:“你这哪是烧纸,是搞房地产。”

  陈三槐没接话,撕下报纸一角,蘸了点井边的水,贴在祖坟那台老石磨上。

  磨盘嗡了一声,像通了电。

  七粒米从磨眼吐出来,黑壳,金心,带着纸钱烧完的檀香味。

  “阴德米。”杨石头捡起一粒,“能喂孤魂,不招厉鬼。”

  “留着。”陈三槐收进道袍,“托管所开张,第一顿饭用它煮粥。”

  张黑子刚要说话,一只纸鹤从墙头飞下来,扑棱到陈三槐肩上。

  纸鹤是用半张孟婆汤配方折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字:**防水层有我七分功,分红不能少**。

  陈三槐右眼一热。

  不是流泪,是胀。

  脑子里那三十六个祖宗又来了,嗡嗡响,像一群老鸹在开会。

  他掐眉心,低声:“她汤里健忘草都加三回了,这次是真要分利。”

  祖宗们声音更大了。

  他咬牙,撕下账本一页,提笔写:**三成利归汤氏**。

  笔落,右眼猛地一酸。

  一滴泪掉下来,砸在纸鹤翅膀上。

  泪落处,祖宗们的骂声突然停了。

  接着,掌声。

  稀稀拉拉,像老戏迷看完折子戏,拍桌子叫好。

  “好!”

  “这闺女,懂事!”

  “三成?给得少了!”

  陈三槐愣住。

  他抹了把泪,纸鹤还在肩上,翅膀湿了一角。

  “他们……鼓掌?”张黑子瞪眼。

  “嗯。”陈三槐把纸条折好,塞进纸鹤嘴里,“祖宗们说,她这汤,不止七分功。”

  杨石头突然咳嗽两声,把夜壶往地上一杵:“那你这钱,往后怎么管?”

  “照旧。”陈三槐拍了拍道袍,“烧纸的归烧纸,喝汤的归喝汤。钱流到哪儿,魂就安在哪儿。”

  “可陆离那边……”张黑子犹豫。

  “他那账簿。”陈三槐指了指地上灰烬,“刚才那令牌,是最后一口气。现在,它连废纸都不如。”

  “为啥?”

  “废纸还能烧。”他弯腰捡起半片焦纸,“这玩意,连火都不吃。”

  张黑子蹲下看,那纸灰碰手就散,像被水泡烂的泥。

  “市场认新钞。”他说,“旧的,自动降级。”

  “不是降级。”陈三槐摇头,“是清算。他记的债,是假流水。我这钱,是真功德。阴阳两界,只认实的。”

  杨石头忽然抬头:“那你这三成,还会涨?”

  “会。”陈三槐点头,“只要还有人烧纸,只要还有魂要安。”

  “那……”杨石头咧嘴,“我这夜壶,能不能印个联名款?‘信用土地·限量冥钞’?”

  “印可以。”陈三槐看着他,“但得加一行小字:**本钞不含健忘成分**。”

  “为啥?”

  “免得有人烧完,忘了自己是谁。”

  张黑子笑出声,影子一抖,吐出半根狗尾巴草。

  陈三槐转身要走。

  杨石头在后面喊:“那树影……真没事了?”

  陈三槐脚步没停。

  “有事。”他说,“它在等下一个认祖的。”

  张黑子追上来,手里攥着那份《华尔街阴报》:“那……林老头那wiFi路由器,你还看不看?”

  “看。”陈三槐从夹层摸出一罐奶粉,晃了晃,“拿技术换,别拿感情换。”

  “他要真拿女儿魂换呢?”

  “那我得先问他。”陈三槐停下,“他女儿,愿不愿意当信号源?”

  张黑子没接话。

  风过来,卷起地上的灰,像一场小雪。

  陈三槐右眼又热了一下。

  不是泪,也不是胀。

  是笑。

  他没回头,抬手摸了摸鬓角,纸灰沾在指尖,蹭不掉。

  杨石头蹲回井边,夜壶搁在腿上,铜牌“信用土地”四个字,正对着功德沙树的影子。

  影子静着。

  可就在他眨眼的瞬间,那树干上的凸起,又动了一下。

  像眼珠,眨了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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