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1章 仁慈的牢笼

　　“欢迎回家……‘种子’……”

　　那温和的声音依旧在通讯频道中回荡，但听在瓦西里耳中，却如同恶魔的低语。他死死盯着便携仪器屏幕上那代表苏晚深层意识的、疯狂跳动的波形，又猛地抬头看向星港外那颗蓝色“太阳”深处——那只若隐若现的、巨大而慈祥的“眼睛”。

　　慈爱？怜悯？不！那是看着实验皿中小白鼠的……审视！是收获来之不易的实验样本的……满足！

　　这里不是庇护所！这是一个比“永恒秩序”更加精致、更加危险的……陷阱！

　　“停止对接！紧急脱离！最高战斗警报！”瓦西里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形。

　　然而，已经太晚了。

　　“潜渊”号的控制系统仿佛被无形之手接管，所有手动操作瞬间失灵！引擎熄火，武器系统离线，舰船如同被蛛网黏住的飞虫，被星港的对接臂牢牢捕获，拖向泊位。

　　“警告！舰船控制权丢失！”

　　“所有系统被未知信号覆盖！”

　　“我们被锁死了！”

　　控制室内乱作一团，绝望的呼喊此起彼伏。

　　外部，那颗蓝色“太阳”的光芒似乎更加“温暖”了。那个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迷途的孩子们，为何抗拒？这里没有压迫，没有净化，只有永恒的安全与宁静。你们伤痕累累，需要治愈。”

　　随着话音，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强烈催眠效果的精神波动，如同温暖的潮水般涌入“潜渊”号，试图抚平所有人的恐惧和抵抗意志。几个精神稍弱的船员眼神开始变得迷茫和顺从。

　　“不！守住心神！这是精神控制！”瓦西里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保持了一丝清醒，他对着内部通讯大喊，“所有人！回忆地球！回忆家人！回忆苏晚小姐的牺牲！绝对不能屈服！”

　　与此同时，医疗舱内，生命监测仪上，苏晚那几乎平坦的线条，因为这股外来的、充满“善意”的精神侵蚀，反而激起了一丝微弱的反抗波动！她那濒临消散的“变量”核心，如同被侵犯领地的野兽，本能地释放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混乱的规则扰动！

　　就是这一丝扰动！

　　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让那完美的“慈爱”表象，出现了一瞬间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星港外，蓝色太阳深处的“眼睛”，似乎微微眨动了一下，流露出一丝……更浓厚的兴趣？

　　“啊……多么顽强的‘变量’……”温和的声音带着赞叹，“即使在意识的深渊，依旧本能地抗拒同化……完美，这才是我们寻找了无数纪元的……‘原初火种’。”

　　它不再掩饰！

　　“原初火种”？它们的目标，从始至终，就是苏晚！

　　“你们……到底是什么？”瓦西里艰难地抵抗着精神侵蚀，质问道。

　　“我们？”温和的声音轻笑，“我们是‘收藏家’，是‘观测者’，亦是‘园丁’的另一面。‘永恒秩序’那些疯子只想维持他们死寂的花园，而我们认为，真正的美，在于极致的、燃烧的、哪怕短暂却绚烂的……‘可能性’。”

　　“你们收集文明？收集‘变量’？”

　　“更准确地说，我们收集‘可能性’的结晶。”声音变得悠远，“每一个独特的文明，每一个‘变量’个体，都是宇宙规则碰撞出的、不可复制的艺术品。让它们在愚蠢的战争或冰冷的净化中消亡，是最大的浪费。我们将它们安置于此，观察它们的演化，记录它们的辉煌与哀伤……这，难道不是一种慈悲吗？”

　　慈悲？将文明当成收藏品，圈养起来观察？这比毁灭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和‘收割者’没有本质区别！”瓦西里怒吼。

　　“区别在于，我们给予‘安宁’。”声音依旧温和，“看，你们的世界即将崩塌，而这里，岁月静好。放弃抵抗，融入我们，你们的文明将以另一种形式……‘永恒’。”

　　这时，“潜渊”号已被彻底拖入星港内部。透过舷窗，可以看到外面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生态园般的空间，里面模拟着各种环境，分布着一些风格迥异的建筑群，有些甚至能看到奇异的生物在活动。但它们都静止着，如同博物馆里的标本，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没有生气的“宁静”。

　　这里，是一个文明的……标本馆！

　　“准备接收‘火种’。”温和的声音下令。

　　一队造型优雅、如同金属与植物结合体的机器人，从通道口滑入，径直走向医疗舱的方向。

　　瓦西里和还能动弹的船员试图阻挡，却被无形的力场轻易推开。

　　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难道人类文明的终点，就是成为这“收藏家”博物馆里，一个新的、名为“变量文明”的……展品？

　　就在机器人的机械臂即将触碰到苏晚维生舱的瞬间——

　　异变陡生！

　　苏晚一直紧握的、那本从地球带来的、纸质斑驳的《莱博维茨的赞歌》，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动起来！

　　书页间，一枚极其古旧、毫不起眼的银杏叶书签，突然爆发出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中，蕴含着一丝与这个宇宙格格不入的、来自故乡宇宙的、微弱却坚韧的……规则印记！

　　这枚书签，是陆沉渊当年在学院门口的古树下，为她别上的……

　　这一点来自故乡的“印记”，如同投入精密仪器中的一粒沙，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整个“庇护所”空间，那完美运行的、充满“慈爱”的规则场，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异物”干扰，猛地……紊乱了一瞬！

　　蓝色太阳深处的“眼睛”，第一次显露出了……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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