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纸铺诡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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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安县,荣宝斋。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在黄花梨木案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魏明封印九幽城阴阳裂缝的同时,麦冬坐在案前,面前堆叠的文件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刚批完一份关于文物鉴定的报告,墨迹未干,纸面上还泛着淡淡的光泽。

  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李奇略显慌乱的敲门声。

  “进。”麦冬头也没抬,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李奇撞开雕花木门,前襟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

  那份名单被他五指钳住边缘,纸张在紧绷的指压下微微卷曲,关节处白得发亮。

  “先生,古董协会又有三人被带走了!说是牵涉文氏集团盗墓案……”李奇的声音有些发紧,显然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

  麦冬闻言,终于抬起头来。

  他伸手捏了捏鼻梁,指腹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压,缓解长时间伏案带来的酸痛。

  他的目光落在李奇手中的名单上,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

  “带走就带走吧。”麦冬的声音很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谁让他们胡乱伸手的,伸手必被抓。”

  他说完,伸手端起案几上的青瓷茶盏,茶汤已经凉了。

  但他还是一口饮尽,苦涩的茶味在舌尖蔓延,却压不住他心里的冷意。

  李奇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麦冬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案相碰的轻响里,指尖在盏底残留的茶渍上无意识地画了个圈……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笔尖悬在文件上方,墨汁将滴未滴,恰如他此刻绷在临界点的耐心。

  对麦冬来说,玩古董得守规矩,不能碰的绝对不能伸手。

  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在这行立足的根本。

  檀木桌上的青铜香炉升起一缕细烟,在午后阳光中缓缓扭曲。

  麦冬手中的狼毫笔尖悬在文件上方,墨汁将滴未滴。

  李越的脚步声撞进门时,带进一股裹着土腥味的风。

  “先生!”他衣摆上的泥点溅到案几边缘,“文氏在临县的地产项目……他们挖掘了那座宋代将军墓!”

  麦冬的手顿住了。

  笔尖的墨“嗒”地落在“文物保护令”的“护”字上,蚕食了最后一笔。

  他缓缓抬头,眼白里浮出几道血丝,像是古瓷开片的裂纹:“你再说一遍?”

  李越喉结滚动:“墓里的青铜器……被他们当废铜卖了。”

  “咔!”狼毫笔杆在麦冬指间裂开一道细缝。

  他松开手,任由断笔滚落砚台,溅起的墨点像乌鸦扑棱的翅影:“文林山……真是该死。”

  窗外的黑猫被惊醒,竖瞳在阴影中闪着幽光。

  李越喉结滚动,递上一份烫金邀请函:“文物部门已经介入,但……”

  他的指尖在函件某处轻轻点了点。

  麦冬展开函件时,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的目光在字里行间游走,眉头越皱越紧。

  黑猫不知何时跃上他的肩头,尾巴扫过他的后颈。

  “准备一下。”麦冬合上邀请函时,窗外的日头已经西斜。

  荣宝斋的飞檐在逐渐柔和的阳光中投下细长的影子,远处城南方向,几缕青烟笔直升起。

  那是扎纸铺每日申时准时焚烧纸钱的惯例。

  黑猫跃回案几时尾巴扫过墨迹,麦冬已起身整理衣袍,腰间玉佩与案几相叩的轻响,截断了室内凝滞的空气。

  万安县,城南扎纸铺。

  同样的申时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在铺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赵舒年手里的蔑刀“咔咔”作响,剪下的纸屑像雪花般飘落……

  门楣上的铜铃突然“叮铃”一响,惊得悬挂的纸人轻轻晃动。

  宁辰推门而入时,带进一阵阴冷的风,吹得柜台上的纸钱簌簌作响。

  “老板,我想买一些纸扎!”宁辰的声音很轻,却让赵舒年手中的蔑刀“咔”地停在了半空。

  递来的清单上,密密麻麻列着各色纸扎。

  赵舒年的目光在“黑狗”、“白虎”几个字眼上停留……这些凶猛动物纸扎,向来是用来护主镇邪的。

  再往下看,“替身人偶”四个字让他眉心一跳,这物件是代亡者受过用的。

  最下面还列着“纸扎桥”,分明是要渡魂过阴的架势。

  “先生,要得急?”赵舒年放下蔑刀,竹篾在掌心留下一道红痕。

  他注意到宁辰的袖口沾着香灰,鞋底还带着潮湿的泥土。

  “今晚就要。”宁辰的回答干脆利落。

  窗外,日头已经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赵舒年把清单压在黄铜镇纸下,貔貅纹路硌着他的指节:“傍晚给您送去。地址是?”

  当宁辰写下“花山公墓”时,赵舒年喉结动了动。

  他不动声色地推过算盘:“留点定金吧。”

  宁辰拍在柜台上的钞票带着香火味,赵舒年抽走最上面一张时,指腹触到纸面凹凸的纹路……是冥钞特有的锡箔压花。

  “一千定金,”他推开算盘,“天黑前送到。”

  铜铃又响,宁辰的身影消失在门框之中。

  破旧的面包车在颠簸的山路上发出“吱呀”的声响,仪表盘上的指针不停颤抖。

  林雪攥紧了安全带,车窗缝隙里钻进来的风带着枯叶的气息。

  “这破车连空调都没有,”她拨开被风吹乱的发丝,“你那些纸扎生意赚的钱都去哪了?”

  赵舒年指节发白的力道让方向盘皮革吱嘎作响,夕阳透过车窗,在他眉骨投下刀刻般的阴影。

  “车是老伙计,”他瞥了眼后视镜,“但今晚这趟活,得用新规矩。”

  车子碾过碎石,停在公墓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门卫室的灯光昏黄,看门老人瞥了眼车牌就摆摆手放行。

  赵舒年摸出手机时,屏幕映出他眉心的川字纹。

  “到了。”他踩下刹车,轮胎碾过枯草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守墓人值班室孤零零地立在坟冢之间,窗玻璃上凝着层薄薄的水雾。

  当最后一具纸扎抬进值班室,莫名卷起的阴风掀起白布一角。

  林雪怀中的《洗冤录集》自动翻至中间,书页摩擦声像极了指甲刮过棺材板。

  赵舒年的蔑刀突然在鞘中震颤,七枚铜钱泛起幽光,像是被无形的指尖依次拨动。

  白布下的轮廓僵硬得不自然,一只苍老的手垂在床边,指甲缝里藏着暗红色的痕迹。

  屋角的纸扎白虎突然“咯吱”响了一声,未点睛的眼窝子在暮色中泛着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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