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骨灯照冥

　　“轰……”九叔踏出通道的刹那，整座赵家祠堂剧烈震颤。

　　房梁上沉积多年的香灰簌簌落下，在月光中形成诡异的灰雾。

　　赵三的魂魄骤然凝实，腐朽的长衫被阴风吹起时，后背隐约闪过半秒模糊的阴阳鱼印记，旋即被黑血覆盖。

　　“他来了！”赵三的声线带着尸蜡摩擦的黏腻感。

　　在祠堂内激起阵阵回音。

　　那声音里夹杂着纸钱燃烧的噼啪声，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应和。

　　赵舒年手中的蔑刀突然“铮”地出鞘半寸。

　　七枚星钉泛出刺目血光：“三叔，谁……”

　　“阿九……”话音未落，九叔的布鞋已踩上祠堂门槛。

　　魏明的判官笔突然爆出墨汁，在空中凝成“诛”字。

　　林雪的《洗冤录集》哗啦啦翻动，书页间渗出暗红血渍，在地面汇聚成一道血线，直指九叔脚下。

　　惨白的灯笼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朱漆棺材静静停在堂中央。

　　张家二小姐苍白的脸上覆着红盖头，唇角却诡异地微微上扬。

　　年轻的九叔跪在棺前，手中的蔑刀微微发颤，刀尖刚完成纸人最后一笔眉眼。

　　“就派个下人来？”张家家主的声音从高处砸下，他手中的蟠龙杖“咚”地杵地。

　　震得供桌上那对白烛火苗骤缩，“赵家这是瞧不起我张家？”

　　九叔的额头渗出冷汗，纸人新郎空洞的眼眶正直勾勾“望”着他。

　　未点睛的瞳孔像两个漆黑的漩涡。

　　“退后！”赵三一个闪身挡在三人面前，腐烂的衣袖挥动间。

　　七星蔑刀已凌空飞入他手中，刀身震颤发出的嗡鸣，竟与祠堂角落那口铜钟产生共鸣，震得梁上悬着的符咒纷纷脱落。

　　“赵三？！”九叔的纸刀横在胸前。

　　刀刃上十八道血纹疯狂游走，“我亲眼看着你……”

　　“看着我咽气？”赵三的冷笑震得供桌上的白烛绿焰暴涨。

　　七星蔑刀直指九叔咽喉，“你为张家剜目点睛时，可听见赵家满门的惨叫？”

　　暴雨如注，十八个纸童子抬着花轿，轿帘被风吹开的刹那，露出里面并肩而坐的新婚“夫妻”。

　　张家家主突然暴起，蟠龙杖劈碎雨幕：“为何不点睛？！”

　　九叔被按在泥水里，瞳孔中倒映着家主的靴底。

　　他嘶吼着摸向怀中七星钉，却听见“咔嚓”一声……

　　两根冰凉的手指插进眼眶，带出的血珠溅在纸人脸上，那对空白眼眶突然转动，直勾勾看向远处赵家的方向……

　　“哈哈哈！”九叔突然狂笑，空洞的眼窝里渗出黑血。

　　那些血珠落地竟化作一个个微型纸人，“我好心替你……”

　　笑声戛然而止，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脸上褶皱，那些皱纹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纸符碎片。

　　每一片符纸上，都画着一只流血的眼睛。

　　祠堂内的空气突然凝固，那些爬满墙壁的纸人全部停止了动作。

　　赵三手中的七星蔑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刀身上的星钉光芒瞬间黯淡。

　　“阿九……”赵三的魂魄剧烈波动着，腐烂的面容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这不可能……”

　　恍惚间，九叔仿佛又回到民国二十六年冬的乱葬岗——

　　他血肉模糊的眼窝里不断渗出黑血，他挣扎着在尸堆中爬行。

　　突然，一双穿着官靴的脚停在他面前。

　　“阳寿未尽，怨气冲天，带走。”冰冷的铁链直接穿透他的锁骨。

　　九叔的惨叫声惊起漫天乌鸦。

　　尸魂界，孽镜台前。

　　铜镜里映出张家灵堂的景象：张家家主正将沾着九叔鲜血的毛笔，在赵家族谱上画下一个诡异的符咒。

　　“看清楚了吗？”收魂使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你的眼睛，成了诅咒赵家的媒介。”

　　“现在明白了吗？”九叔的声音将众人拉回现实，胸口的钉痕正诡异地蠕动。

　　“我被锁在尸魂界几十年！直到……”九叔撕开衣襟，露出胸口十八道镇魂钉的伤痕。

　　“回来时赵家早已……”

　　“不对！”赵三突然暴起，魂魄化作一道血光撞向供桌。

　　供桌轰然倒塌，露出下面埋着的青铜八卦镜，镜中清晰映出当年赵三入赘时的场景。

　　民国二十七年春，张家大院，披红挂彩的赵三站在喜堂中央，身后的影子却诡异地分裂成七道。

　　张家家主手中的茶杯突然碎裂，茶水在地上汇成一个“囚”字。

　　“贤婿啊，”张家家主拍着赵三的肩膀，指甲却深深掐进他的皮肉，“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躲在暗处的风水先生，正将一张写着赵三生辰的符纸，缓缓塞进新娘嫁衣的内衬。

　　“你被骗了！”九叔的纸刀突然刺向八卦镜。

　　镜面碎裂的瞬间，无数黑发从裂缝中涌出。

　　“张家要的不是你这个人，是你们赵家三百年的气运！”

　　祠堂的地面突然裂开，十八具穿着赵家服饰的骷髅破土而出。

　　它们手拉着手，将赵三的魂魄围在中间。

　　每具骷髅的眉心都钉着一枚染血的铜钱。

　　“看见了吗？”九叔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

　　“这些才是真正的赵家人！他们死的时候，每个人都被取走了心头血！”

　　魏明突然发现自己的判官笔不受控制地飞向半空，在墙上写下一个血红的“债”字。

　　他盯着九叔空洞的眼窝，“九叔，你从尸魂界归来，身后站着阴符盟……那张家背后，又是谁在撑腰？”

　　九叔的纸刀毫无征兆地“嗡”地一颤，刀刃上浮现出半张残缺的符咒。

　　他干枯的手指抚过刀身，沙哑道：“这些年，我循着线索追查……”九叔顿了一下，“每次接近真相，线索就会断。”

　　他的袖中滑出三枚铜钱，钱币上的字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就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替他们善后。”

　　林雪的《洗冤录集》自动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赫然贴着一张发黄的婚书……新郎是赵三。

　　林雪的指尖刚触到发黄婚书，《洗冤录集》突然喷涌出无数透明手臂。

　　将她拖入幻象……

　　张家后院密室内，四指人正将一枚青铜卦钱按进张家家主掌心。

　　钱币上的“阴阳”二字滴着蜡油。

　　“不是阴符盟……”林雪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们的手段更古老，更……”

　　“难道是阴阳界。”魏明突然打断，手中的判官笔在空中画出一道血符。

　　符咒燃烧的瞬间，祠堂地面浮现出巨大的太极图案。

　　阴鱼眼中渗出黑水，阳鱼眼里却跳动着诡异的金焰。

　　赵三的魂魄蓦地发出凄厉哀嚎，他腐烂的长衫被无形之力撕开，露出后背里……

　　赫然烙着一个正在消退的阴阳鱼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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