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地脉深处

　　那感觉来得太突然，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刚刚因力量暂时稳定而升起的一丝侥幸，瞬间被碾得粉碎。

　　凌尘僵在原地，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不是妖兽，不是人类修士……是一种更古老、更蛮荒、仿佛从地壳深处渗透出来的恶意。冰冷、粘稠，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精准地缠绕在他身上，特别是他刚刚吞噬了那块黑色晶石的丹田位置。

　　它在“看”着他。用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

　　“喂，你小子……”巴狼见他脸色煞白，浑身紧绷得像块石头，独眼里也带了警惕，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山谷深处那片幽暗，“到底怎么回事？”

　　凌尘喉咙发干，想说话，却发现声带有点不听使唤。他体内那刚刚“驯服”的混合力量，此刻像是遇到了天敌的野兽，不安地躁动着，既想臣服，又带着本能的恐惧想要反抗。

　　“有……东西。”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在地底下……醒了。”

　　他这话一出，旁边几个村民脸都吓绿了。一个兽潮就差点让他们灭村，地底下还有更猛的？

　　“放你娘的屁！”一个胆小的猎手忍不住骂道，“别他妈吓唬人！”

　　“闭嘴！”巴狼低吼一声，制止了骚动。他死死盯着凌尘，疤痕扭曲：“你说清楚！什么东西？”

　　凌尘艰难地摇头，他哪里知道是什么东西。那感觉虚无缥缈，却又真实不虚，像是一根无形的针，抵在他的神魂核心上，让他动弹不得。他甚至能“听”到一种低沉的、仿佛地脉蠕动般的沉闷声响，夹杂着某种……饥饿感？

　　对，就是饥饿感。那地底的存在，似乎对他体内那块“紫髓碎片”散发出的能量，充满了贪婪的食欲。

　　是因为他吞噬了这块晶石，才把它惊醒的吗？

　　妈的，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鬼地方到底什么来头？

　　“走！”凌尘猛地低喝，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被那种东西盯着，多一秒都是煎熬。“立刻离开这山谷！”

　　他这话是对巴狼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他必须跑，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巴狼独眼闪烁，看着迅速消退的兽潮，又看看惊魂未定的村民，最后目光落在状态明显不对的凌尘身上，一咬牙：“信你一次！所有人，收拾东西，立刻撤离！往背向山谷的方向走！”

　　命令一下，幸存下来的村民也顾不上收拾细软了，扶老携幼，带上仅有的食物和武器，仓惶朝着山谷出口的方向涌去。没人再管凌尘这个“灾星”了，刚才他吞噬晶石、引退兽潮的诡异场景，加上现在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心里发毛。

　　凌尘拉起阿星，招呼紫兽，混在人群里快步前行。他能感觉到，那道来自地底的冰冷注视，一直跟随着他，如同附骨之疽。

　　“它…在跟着我们？”阿星小声问，脸色苍白。她星脉特殊，感知也比常人敏锐，虽然无法像凌尘那样清晰，但也隐约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

　　凌尘阴沉着脸点头。他尝试加快脚步，甚至动用刚刚恢复的那点可怜内息，但那道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他，距离不增不减。

　　甩不掉！

　　这样下去不行！跑到哪里都会被追上！必须想办法隔绝这感应！

　　他一边跑，一边疯狂催动神魂，内视己身。问题肯定出在丹田里那块新融入的“紫髓碎片”上。这东西就像个信号发射器，不断向地底那个存在报告着他的位置。

　　《万毒淬体诀》！只能再靠它了！

　　他咬着牙，一边奔跑，一边再次运转起这玩命的法门。这一次，目标不是吸收能量，而是……封印！试图用自身混乱的星紫之力，结合淬体诀的特性，强行在那块碎片外面裹上一层隔绝层！

　　过程同样痛苦。刚刚平复一点的能量再次被调动，在丹田里横冲直撞，像是要用蛮力给一个不安分的炸弹套上枷锁。他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奔跑的脚步也变得虚浮。

　　“凌尘！”阿星担忧地扶住他。

　　“别管我……快走！”凌尘推开她，集中全部精神进行这危险的“手术”。

　　有效果！

　　随着一层稀薄却异常坚韧的、混合着星辉与紫煞的能量薄膜缓缓覆盖在碎片表面，那道如芒在背的冰冷注视，似乎……模糊了一丝？

　　但也仅仅是一丝。

　　就像是隔着毛玻璃看人，虽然不清楚，但你知道他还在那里，还在看着你。

　　而且，他这强行封印的举动，似乎激怒了地底那个存在。

　　轰隆隆……

　　脚下的大地，猛地传来一阵轻微的、却范围极广的震动！不是地震，更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深处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所有奔跑的村民都被这变故吓得惊呼出声，不少人摔倒在地。

　　“加快速度！”巴狼嘶声力竭地大吼，独眼里也终于露出了恐惧。这动静，太吓人了。

　　凌尘心头一沉。

　　封印不完全，还激怒了对方……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幽深的山谷，仿佛能穿透岩石，看到地脉深处那双缓缓睁开的、漠然而饥饿的眼睛。

　　跑不掉了。

　　这东西……已经锁定他了。除非他能彻底炼化或者扔掉这块碎片，否则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扔掉？他下意识摸向丹田。不行，这碎片虽然危险，但也是他目前快速恢复力量的关键，更是了解紫髓之秘的线索。

　　炼化？以他现在的状态，强行炼化这玩意儿跟自杀没区别。

　　怎么办？

　　在他心念急转间，人群已经仓惶冲出了山谷出口，来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碎石坡地。

　　也就在他们踏出山谷范围的刹那——

　　那道一直如影随形的冰冷注视，猛地增强了数倍！仿佛沉眠的存在彻底被惊扰，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远古蛮荒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地脉深处轰然爆发，席卷而上！

　　咔嚓！咔嚓！

　　山谷两侧的岩壁，在这股无形的威压下，竟然开始龟裂，滚落无数碎石！

　　“呃啊！”不少村民抱着头痛苦地蹲下，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凌尘首当其冲，闷哼一声，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刚刚勉强维持的封印差点瞬间崩溃！他体内的力量彻底失控，银紫光芒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将他映照得如同一个鬼魅。

　　他单膝跪地，死死撑着，抬头望向天空。

　　不是天空。

　　是那片他们刚刚逃出来的山谷上空。

　　那里的空气，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模糊的漩涡。漩涡中心，隐隐传来令人牙酸的、仿佛岩石被碾磨的沉闷巨响，以及……一声满足而又贪婪的、来自九幽之下的……叹息？

　　一个巨大的、由纯粹煞气与大地之力凝聚而成的……土黄色巨掌的虚影，缓缓从那个漩涡中心，探出了一角！

　　锁定的目标，赫然是——跪在地上，力量失控的凌尘！

　　巴狼和所有幸存的村民，看着那仿佛神灵之手的恐怖巨掌虚影，全都僵在了原地，脸上失去了所有血色。

　　凌尘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看着那缓缓压下的、覆盖了整个视野的巨掌阴影，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东西……是冲着他体内的碎片来的！

　　它要……把他连同这片大地，一起……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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