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鸦鸣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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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凌湮的意识防线。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经脉中空空荡荡,之前强行引动长城意志带来的负荷远超他身体的承受极限。他靠在残破的城垛旁,任由遗民医师处理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药粉刺激伤口的灼痛感反而让他勉强保持着清醒。雷克斯副官正在组织人手紧急抢修破损的城墙,收敛战友的遗体,气氛沉重而压抑。虽然暂时击退了赤牙的猛攻,但谁都明白,这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间隙。西南方的天空,那暗红与幽蓝交织的能量风暴前沿已经清晰可见,如同不断逼近的、涂抹在天幕上的死亡油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时序塔的军团虽然后撤了一段距离,却依旧如同环伺的狼群,将聚落团团围住,显然在等待风暴过去后再行雷霆一击。
绝境。依旧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绝境。
凌湮艰难地抬起手,握住立在一旁的逝川枪。冰冷的枪身传来一丝微弱的联系,那是与他性命交修的本命武器之间最基本的感应。他试图催动一丝时空双弦之力,丹田处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双弦黯淡无光,仿佛枯萎的藤蔓,之前那浩瀚的力量洪流对它们而言同样是巨大的负担。
"还是……太弱了……"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干涩。即使侥幸引动了长城意志,挡下了监察使一击,但归根结底,他自身的力量在时序塔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依旧渺小得可怜。没有属于自己的、系统性的力量体系,仅靠机缘巧合下的爆发,终究无法扭转乾坤。
就在他心绪低沉,被无力感逐渐侵蚀之时,一个极其突兀的、带着浓浓睡意和不满的沙哑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吵死了……还让不让鸦睡觉了……"
凌湮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这个声音……是时鸦?!那个一直沉睡在他枪魂之中,仅在静滞殿危机时短暂传递过模糊意念的存在!
"谁?!"他下意识地在心中追问,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啧,小子,眼神往哪儿瞟呢?鸦爷我在你手里这根烧火棍里睡得好好的,差点被你小子刚才那通乱搞给震散架了!"那沙哑声音带着明显的抱怨,仿佛一个被强行吵醒的起床气患者。
凌湮立刻将心神沉入逝川枪。果然,在枪身深处那一片原本混沌的意念空间里,他"看"到了一团模糊的、如同黑色雾气凝聚而成的乌鸦虚影。那虚影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虽然依旧闭着眼睛,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但已经能够传递出完整的、充满个性的意念。
"您……您是时鸦前辈?您醒了?"凌湮心中涌起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零号沉睡前的提示,"母亲"意念中的暗示,都指明了这位存在可能知晓许多古老的秘密,甚至与时空本源的奥秘息息相关。
"醒?离彻底清醒还早着呢!"时鸦的虚影不耐烦地扑扇了一下翅膀(意念层面的),"都是你小子,瞎胡闹!引动那么驳杂的古老怨念,差点没把鸦爷我这把老骨头给冲垮了!还有那边那个玩火的小子,混沌气息乱飚,吵得鸦爷脑仁疼!"
它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但凌湮却能感觉到,这苏醒的时鸦与之前沉睡时截然不同,它似乎……活跃了很多,也"真实"了很多。
"前辈,如今局势危急,时序塔大军围城,能量风暴逼近,我们……"
"知道知道,鸦爷我又不瞎不聋。"时鸦打断了他,语气依旧惫懒,但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那个穿红盔甲的小娃娃,时序塔的监察使是吧?路子走歪了,把时空法则当成了捆缚万物的锁链,无趣,死板,注定走不远。"
它顿了顿,意念扫过凌湮残破的身体和黯淡的时空双弦,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至于你小子……更是乱七八糟!空有宝山而不自知,时空双弦这等天赋,居然被你用得跟街头混混抡王八拳一样!就知道硬碰硬,就知道榨取潜力,简直暴殄天物!鸦爷我看得都替你着急!"
凌湮被说得面红耳赤,却又无法反驳。他的力量确实大多来自于生死关头的爆发和外部机缘,缺乏系统性的梳理和修炼法门。
"请前辈教我!"凌湮在心中郑重恳求。他有一种直觉,这时鸦的苏醒,或许就是他打破眼前困局的关键。
"教你?"时鸦的虚影歪了歪"脑袋",那双闭着的眼睛似乎隔着意念空间"打量"着凌湮,"看你小子还算顺眼,勉强够格当个记名弟子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鸦爷我的东西,可不是时序塔那些条条框框的垃圾货色,学不会,死了可别怨我。"
"晚辈愿意一试!"凌湮毫不犹豫。
"有点魄力。"时鸦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便听好了。时空为何?非枷锁,非囚笼,乃流动之河,乃变化之本。你那时空双弦,便是让你能感知此河、顺应此河、乃至短暂影响此河的船与桨。"
它的意念变得严肃起来:"时序塔那帮蠢货,只想把河冻住,按照他们的心意塑造河床,却不知河水冻结便是死水,终将腐臭。而你要做的,是理解水的习性,明白何时该顺流而下,何时该劈波斩浪,何时该……另辟蹊径。"
"《时渊枪序》,便是鸦爷我观万古时空长河起伏,总结出的一套‘弄潮’之法。非定法,非法门,而是一种‘意’,一种‘势’。"
"其基础,在于‘感’。不是用眼睛看,不是用耳朵听,而是用你的时空双弦,去‘触摸’时空的脉络。感知其流速的快慢,感知其结构的强弱,感知其中蕴含的‘历史’与‘可能’。便如此刻——"
时鸦的意念引导着凌湮,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附着在时空双弦之上,如同触角般缓缓向外延伸。
刹那间,凌湮"看"到的世界变了。不再仅仅是残破的城墙、阴沉的天空和远处的敌军。他"看"到了空气中无数细微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时空涟漪,那是之前激烈战斗和强大术法残留的痕迹。他"看"到了脚下长城砖石中蕴含的、沉重如山的古老时光沉淀,以及那如同星火般闪烁不灭的守墙者意志碎片。他甚至能模糊地"看"到西南方那席卷而来的能量风暴,并非单纯的能量乱流,而是一片彻底狂暴、法则崩坏的时空灾难区域,所过之处,正常的时空结构如同沙堡般瓦解。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他"看"到了围绕聚落的时序塔军团上空,笼罩着一张由无数银色丝线编织而成的、覆盖了整个战场区域的"网"。这张网正在不断地收拢、调整,散发出绝对的"秩序"与"排斥"之力,压制着网内一切不属于时序塔的力量,尤其是他与炎烬那洞窟中散发出的混沌气息。
"这是……时空禁锢结界?"凌湮心中骇然。若非时鸦引导,他根本察觉不到这张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网"。
"还不算太笨。"时鸦哼了一声,"那小娃娃虽然路子歪,但基本功还算扎实。这结界不主动攻击,却像沼泽一样,不断迟滞、削弱你们,等风暴一过,他们以逸待劳,你们连反抗的力气都不会剩下。"
凌湮心底发寒。赤牙的战术冷酷而有效。
"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尽快掌握一点保命的本事!"时鸦没好气地说,"《时渊枪序》的第一要义,‘破虚·时痕’,其核心并非蛮力破坏空间,而是找到时空结构最脆弱的‘节点’,如同找到木板的纹理,轻轻一撬,便能事半功倍。"
"节点?"
"万事万物,只要存在于时空之中,便有其结构,有结构便有强有弱,有承重之处,亦有薄弱之点。时空亦然。之前你引动长城意志,看似威风,实则九成九的力量都浪费在了与那‘时序归墟’的正面碰撞上,蠢不可及!若你能感知到他那术法运转中的能量节点,以点破面,何至于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
凌湮如同醍醐灌顶。回想之前那惊心动魄的对抗,他确实只是凭借一股蛮勇和长城意志的浩大在硬抗,从未想过寻找其中的"节点"。
"感知节点,需要极致的专注和对时空波动的敏锐。你现在这状态,正好!"时鸦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促狭,"精神力枯竭,身体重创,反而更容易摒弃杂念,专注于最细微的感知。来,试着不去动用力量,仅仅用你的‘弦’,去感知你周围三尺之内的时空节点。"
凌湮依言闭上眼睛,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精神上的疲惫,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微弱的时空双弦感应上。起初,周围一片混沌,只有模糊的能量残留和杂乱的空间涟漪。他耐心地、一点点地梳理,放空自我,如同一个耐心的渔夫,等待着鱼儿触碰钓线。
时间一点点流逝。城墙上的抢修还在继续,远处能量风暴的轰鸣越来越清晰,仿佛死神的脚步正在逼近。泽木在处理完自己的伤势后,默默来到凌湮附近担任警戒,看着他闭目凝神、眉头紧锁的样子,虽然不解,却没有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凌湮的精神力即将再次耗尽,意识开始模糊之时,他"看"到了。
在他身前尺许处的空气中,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点"突兀地浮现。那个"点"周围的时空结构似乎格外"脆弱",如同平静水面上一个微微下陷的漩涡,所有的能量涟漪流经那里时,都会产生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和扭曲。
"找到了!"凌湮心中一阵激动。
"哼,运气不错,第一个‘浮标’节点而已,算是时空之海上最显眼的那种了。"时鸦泼来冷水,"记住这种感觉。真正的战斗中,敌人可不会把节点这么明显地亮给你看。而且,节点并非固定不变,会随着能量流动、法则变化而不断移动、生灭。你要做的,是在电光火石间,捕捉到那稍纵即逝的契机。"
"现在,试着引导你体内恢复的那一丝丝时空之力,不用多,如同发丝般细微即可,轻轻地‘触碰’一下那个节点。"
凌湮小心翼翼地调动起丹田内刚刚滋生出的、微弱得可怜的金银双色能量,将其凝聚成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一缕,如同操纵着最精密的绣花针,缓缓地探向那个感知中的"节点"。
当那缕细微的能量与节点接触的刹那——
啵!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水泡破裂的声响在凌湮的感知中响起。那个节点瞬间湮灭,同时引发了一圈微不可察的空间波纹荡漾开来,将他身前一小片区域内的能量残留和尘埃都悄然抚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过。
有效!虽然效果范围极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证明时鸦的理论是正确的!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运用方式,精妙、高效,直指本源!
"有点样子了。"时鸦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记住,《时渊枪序》不是教你怎么用更大的力气去砸墙,而是教你怎么找到墙上最薄的那块砖,轻轻一推。省力,且有效。"
"不过,这才刚刚开始。‘破虚’只是基础中的基础,后面还有‘回澜’应对时间干扰,‘空蝉’涉及自身位移,‘时因’牵扯因果……路还长着呢,小子。"时鸦打了个哈欠(意念层面的),"鸦爷累了,刚才说太多话,得再睡会儿。你自己先慢慢琢磨这些‘浮标’节点吧,等你能在十息内找到并触动三个不同位置的节点,再进行下一步。"
说完,那团乌鸦虚影的光芒黯淡下去,再次陷入了沉寂,只留下凌湮脑海中回荡着那些关于时空本质和枪序理念的全新认知。
凌湮睁开眼,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不堪,伤势沉重,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仿佛有两簇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他再次看向周围的世界,感觉已然不同。那无形的时空禁锢结界,那不断逼近的能量风暴,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无法抗衡的灾难,而是变成了一个蕴含无数"节点"和"脉络"的、可以被他认知和解析的复杂系统。
希望,如同石缝中挣扎出的嫩芽,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扎根生长。他握紧了逝川枪,开始不顾伤势和疲惫,再次沉浸入那种对周围时空节点的感知与捕捉中。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那场毁灭风暴降临之前,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让自己变得更强。鸦已鸣,枪将醒,真正的蜕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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