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空间留守儿童的暴躁

　　空间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恒定的柔和白光无声流淌，均匀地洒在整齐得如同尺子画出来的田垄上，也洒在空荡荡的凉亭沙发区域。舒婷盘腿坐在冰冷的青砖地上，恢复成大人模样的身体让她此刻的烦躁显得更加醒目。她第一百零八次用力戳着面前悬浮的光幕，指尖毫无阻碍地穿透过去，徒劳地搅动空气。

　　“喂！姐！霜霜！你们人呢？掉茅坑里了？回个话啊！”

　　她压着嗓子低吼，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撞出微弱回响，随即被更深的寂静吞没。光幕上代表舒玉和王霜的状态栏，一个显示着【深度休眠中（现实锚点）】，另一个则是【意识离线（现实活动）】，冷冰冰的方块字纹丝不动。

　　舒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方才随手挽起的发髻彻底散开，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她像只被关在玻璃罐里的蜜蜂，在田埂边团团乱转，脚下踢起几颗无辜的石子。时间被空间流速调到最低档位，现实里可能只过去几分钟，在这里却像熬了几个世纪。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舒婷一个清醒的意识体，还有角落里那团蔫头耷脑、蓝光都显得有气无力的熊猫虚影。

　　“小爱同学！”

　　舒婷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盯住那团蓝光，小拳头捏得咯咯响，

　　“你死了吗？说话！我姐到底怎么回事？霜霜又跑哪儿去了？这破空间就剩我一个活人了是吧？！”

　　角落里，小爱同学的熊猫虚影极其轻微地瑟缩了一下，那对圆圆的虚拟耳朵似乎都往下耷拉了零点几毫米。它慢吞吞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小圆眼镜，电子音带着一种刻板的、事不关己的平稳：

　　【系统核心运行正常。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平稳……无异常警报……深层意识……处于极度疲惫……保护性休眠状态……王霜宿主……现实锚点遭遇强干扰……暂时无法响应空间召唤……】

　　“保护性休眠？强干扰？”

　　舒婷简直要气笑了，她蹦起来指着小爱同学的鼻子（如果那团光有鼻子的话），

　　“说人话！就是累瘫了和被她娘抓去学规矩了是吧？那现在怎么办？就让她在外面睡死？万一阿奶又来掀被子找‘藏粮’呢？万一顾九那丫头精得跟鬼似的看出破绽呢？你倒是给个准话啊！你这破系统除了催我们种地和报菜名还会点啥？！”

　　舒婷越说越气，小手挥舞着，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虚拟影像上。空间里回荡着她愤怒的咆哮，震得远处药田里几株刚抽芽的珍稀药苗都似乎抖了抖。

　　小爱同学的光团似乎缩了缩，光芒闪烁频率加快，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系统……确实具备……有限度的……紧急干预协议。】

　　它断断续续地说，电子音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犹豫的停顿，

　　【……例如……在宿主空间绑定者（即舒玉）遭遇极端危险或核心任务面临重大停滞时……可……尝试……强制进行空间意识锚定牵引……】

　　“强制牵引？”

　　舒婷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像被点燃的炮仗，声音陡然拔高，

　　“强制召唤？！你有这功能？！那你之前干什么吃的？！我姐被阿奶堵在耳房里差点扒裤子验‘藏粮’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累得跟死狗一样被阿爷从车底下刨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强制？现在人睡死过去了你才想起来有这招？！合着你是看人下菜碟，专挑软柿子……不对，专挑硬骨头啃不动的时候才亮真本事是吧？啊？！”

　　她越说越气，双手叉腰，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那团虚拟蓝光上，恢复大人身体的气势让她此刻的怒火更具压迫感。

　　小爱同学的光团剧烈地闪烁起来，像被狂风吹拂的烛火，虚拟的熊猫影像轮廓都有些不稳了：

　　【……该……该功能……属于本次核心程序，紧急修复后……临时解锁的……新增……辅助模块……】

　　它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解释的僵硬，

　　【……基于空间能量场稳定性及……对宿主生命体征……保护性……阈值……的……重新评估……才……才开放……该……权限……之前……确……确实……无法……主动……干预……】

　　【非……非紧急状况……不……不建议……使用！对！就是刚升级出来的新功能！以前没有的！】

　　它最后一句拔高了音调，努力强调着“新功能”三个字，试图增加可信度。

　　“新增模块？升级解锁？”

　　舒婷嗤笑一声，满脸写着“我信你个鬼”，

　　“编！接着编！我看你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周扒皮！非得等火烧眉毛了才肯掏点压箱底的玩意儿！升级？我看你是被阿爷问得快散架了才临时抱佛脚吧？少废话！现在！立刻！马上！把我姐给我‘强制牵引’进来！我要亲眼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她指着小爱同学，气势汹汹，一副“你再敢推脱试试”的架势。

　　小爱同学似乎被她的气势慑住，光芒稳定了些，但电子音依旧带着点公事公办的刻板：

　　【指令确认。执行强制意识锚定牵引程序需空间值守人员（舒婷）集中精神深度冥想。想象目标宿主的清晰形象及强烈召唤意愿作为牵引信标……】

　　“冥想？想象？信标？”

　　舒婷狐疑地看着它，“就这么简单？你确定不是耍我？”

　　【……流程如此。请集中注意力。】小爱同学肯定道。

　　“行！为了我姐，我忍！”

　　舒婷咬牙切齿地盘膝坐下，闭上眼，努力摒除杂念。她想象着舒玉的样子——扎着两个小揪揪，圆嘟嘟的脸，亮晶晶的葡萄眼……召唤她……快进来……进来啊！她眉头紧锁，小脸憋得通红，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脑海里“召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间时间）。舒婷感觉自己的脑细胞都快燃烧殆尽了，冥想得额头都冒出了细汗，空间里依旧一片寂静。她猛地睁开眼，眼底是压不住的怒火和失望：

　　“没用！一点动静都没有！你是不是又在坑我？！”

　　小爱同学的蓝光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那频率像极了人类心虚时眨眼的模样。它沉默了几秒，电子音才慢吞吞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刚“想起”什么似的迟滞：

　　【……呃……检测到值守人员精神力波动频率与牵引协议所需基础能级存在……微小偏差……】

　　它顿了顿，虚拟爪子似乎在无形的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现发放辅助工具……】

　　话音未落，一道微弱的蓝光在舒婷面前的青砖地上闪过。一个东西凭空出现，“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舒婷低头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那是一个……方方正正、通体塑料感十足、厚度堪比半块板砖的玩意儿！灰扑扑的外壳，正面镶嵌着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微弱绿光的单色屏幕，屏幕下方是密密麻麻、凸起得如同小疙瘩的塑料按键！活脱脱就是二十年前那种被淘汰的、俗称“老人机”的按键手机！一股浓烈的“山寨电子垃圾”气息扑面而来！

　　“这……这什么玩意儿？！”

　　舒婷的声音都劈叉了，指着地上那个“古董”，

　　“你让我用这破砖头召唤我姐？！小爱同学！你是不是把哪个垃圾堆里的报废零件给翻新了？！这玩意比我奶奶的收音机还老！它能干嘛？砸核桃吗？！”

　　小爱同学的光团默默飘远了一点，电子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却掩饰不住一丝底气不足：

　　【空间物资有限……临时拼装的牵引信号放大器……】

　　它虚拟爪子指向那个“老人机”，

　　【请拿起它长按开机键三秒……屏幕亮起后请舒婷宿主握住它将意念集中于目标宿主……然后按下那个最大的红色按钮呼叫键……同时重复冥想召唤流程即可增强信号锚定成功率……】

　　舒婷看着地上那台散发着浓浓“工业废品”气息的“神器”，又抬头看看角落里那团假装自己很无辜的蓝光，白眼翻得差点把眼珠子甩到后脑勺！她用力深呼吸，再深呼吸，才勉强压下把这破玩意儿砸到小爱同学脸上的冲动。

　　“行！算你狠！周扒皮！铁公鸡！葛朗台！”

　　她一边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一边认命地弯腰，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起那沉甸甸、冰凉凉的“板砖”。按照那坑爹的说明书，她先是用拇指狠狠戳着侧面一个凸起的红色塑料疙瘩，用力按了下去！

　　“滴——”

　　一声短促刺耳的蜂鸣，单色屏幕猛地亮起惨绿的光！上面跳动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方块字：【信号放大器V0.1】。

　　舒婷忍着强烈的吐槽欲望，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破砖头砸到那熊猫脸上，

　　“刚才让我‘集中精神’是在耍猴吗？有工具不早拿出来？！”

　　【……意念……是……基础……工具……是……辅助……】小爱同学弱弱地辩解，声音越来越小。

　　“我辅你个头！”

　　舒婷懒得再跟这坑货系统掰扯，认命地双手捧起那块沉甸甸的“召唤板砖”。她再次闭上眼，努力摒弃杂念，想象着舒玉那张睡得流口水的脸，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按下了那块砖头上最醒目、最硕大的、血红色的按钮！同时闭上眼睛，再次集中精神，在脑海里疯狂呐喊：

　　“姐！快进来！舒玉！回空间！小爱同学要散架了！鸡圈塌了！甜菜被鸡啃光了！快醒醒啊——！”

　　她几乎是用意念在咆哮，按着呼叫键的拇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就在她按得手指发麻，心里咒骂了一万遍这破玩意儿肯定没用的时候——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从“板砖”上扩散开来！空间里的光线似乎都扭曲了一下！紧接着，舒婷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擦掉又重新画上一般，突兀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的空间地板上！

　　正是舒玉！

　　她依旧保持着沉睡的姿态，小脸侧着枕在胳膊上，身上还穿着顾九刚给她换好的、柔软的细棉布寝衣，呼吸均匀悠长，甚至还无意识地咂巴了一下小嘴，嘟囔了一句含混不清的梦话：

　　“……鸡……别跑……”

　　整个人睡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浑然不觉自己已经乾坤大挪移，换了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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