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两种人生（上）：象牙塔的荣光

　　苏沐晴的家中，一场热闹的庆功宴。

　　当高斯宇，正乘坐着代表着国家最高科技结晶的超音速专机，划破长空，飞越千山万水，去赴那个关于未来的约定之时。

　　在遥远的，东部沿海。

　　那座，承载了他们共同青春记忆的，繁华而又喧嚣的城市里。

　　一场，属于世俗的，充满了荣耀与光环的庆功盛宴，也正在，进行到最高潮。

　　苏沐晴的家。

　　一个位于市中心，高档住宅小区里的，宽敞明亮的大平层。

　　此刻，这里，高朋满座，人声鼎沸。

　　空气中，弥漫着高档酒菜的香气，和亲朋好友之间，那充满了喜庆的、热烈的交谈声。

　　客厅那面，最显眼的背景墙上，挂着一条，用最鲜艳的，最醒目的红色丝绒布制作的，巨大的庆祝横幅。

　　横幅之上，用加粗的、烫金的宋体字，写着一行，足以让任何一个家庭，都感到无上荣耀的贺词——

　　【热烈祝贺，苏沐晴同学，以总分712分的优异成绩，荣获本年度，全省文科状元！】

　　状元！

　　这两个，自古以来，就沉淀了无数华夏学子，最高梦想与荣耀的，金光闪闪的汉字，像一轮耀眼的太阳，照亮了整个客厅，也照亮了，在场每一个来宾的，脸。

　　而宴会，真正的，绝对的主角。

　　则被郑重地，摆放在客厅中央，那张铺着高级桌布的，红木餐桌之上。

　　那是一份，来自龙国，乃至整个亚洲，最顶级的，最高等的学府——清华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的，烫金的，录取通知书。

　　那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仿佛拥有着，千钧之重。

　　它像一枚，由智慧和汗水，凝结而成的，闪闪发光的，至高荣誉勋章。

　　牢牢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羡慕的，赞叹的，与敬佩的目光。

　　这场宴会，就是为它，也为它的主人，苏沐晴，而举办。

　　苏沐晴的父亲，苏建国，一位在市政府担任着不大不小领导职务的，中年男人，此刻，正红光满面，意气风发。他端着酒杯，游走在，前来道贺的，他的同事，他的领导，甚至是，闻讯专程赶来的，市教育局的领导之间，接受着，所有人，那发自肺腑的，祝贺与吹捧。

　　“老苏啊！恭喜！恭喜啊！你可是，生了个好女儿啊！状元！还是全省的文科状元！这在我们市，可是十年都没出过一个了！你这下，可真是，光宗耀主，给我们整个系统，都长脸了啊！”一位与苏建国同级别的，其他部门的领导，羡慕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哪里哪里，是孩子自己争气，我们做家长的，也就是，做好后勤工作而已嘛！哈哈哈哈！”苏建国嘴上谦虚着，但那张，笑得，几乎合不拢的嘴，和他那，微微挺起的，骄傲的胸膛，却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巨大喜悦。

　　而苏沐晴的母亲，一位在大学里担任教授的，气质优雅的知性女性，此刻，也正被一大群，亲戚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给团团围住。

　　“哎呦，我说嫂子，你这可真是，太有福气了！我们家那小子，要是有沐晴一半，不，有她十分之一的争气，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就是啊！状元啊！还是清华的经管学院！那出来，可就是，妥妥的，未来的女强人，未来的社会精英啊！以后，可千万，别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啊！”

　　她的母亲，微笑着，得体地，应对着所有人的恭维，脸上的骄傲和自豪，同样，无法掩饰。

　　而作为，这场盛宴，绝对的中心。

　　苏沐晴，正被一群，同龄的，或者比她小一些的，亲戚家的弟弟妹妹们，给簇拥在中央。

　　她今天，穿着一身，母亲为她精心挑选的，白色的，得体的连衣裙。乌黑亮丽的长发，被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张，清丽、秀美，找不出一丝瑕疵的，完美的脸庞。

　　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的，礼貌的微笑。

　　她耐心地，回答着，每一个人，向她提出的，关于“学习秘诀”的问题。

　　她微笑着，接受着，每一个人，向她送上的，真诚的祝福。

　　她举止得体，言谈优雅，无可挑剔。

　　她，就是所有人眼中，那个最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

　　是所有父母，都希望自己女儿，能成为的样子。

　　是所有同龄人，都羡慕、嫉妒，却又不得不，仰望的存在。

　　然而。

　　在，这无尽的，热闹的，喧嚣的，充满了荣耀与光环的间隙。

　　当她，终于找到一个机会，独自一人，端着一杯橙黄色的果汁，以“去透透气”为由，走到了，阳台上时。

　　当，那充满了吹捧与恭维的，嘈杂的人声，被身后的，那扇厚重的，玻璃推拉门，所隔绝时。

　　她脸上那，一直挂着的，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微笑，却如同退潮般，悄然地，褪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被外人察觉的，淡淡的，失落。

　　她趴在，冰凉的，汉白玉的栏杆上，看着楼下，那如同繁星般的，城市的万家灯火，看着远方，那模糊的，被霓虹灯，染成了紫色的，夜的天际线。

　　她的那双，如同秋水般，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空虚与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已经，实现了，自己从小到大，所有的梦想。

　　她明明，已经，成为了，所有人都羡慕的，那个，最优秀的存在。

　　她明明，已经，拿到了，那张，通往，这个国家，最高学术殿堂的，金光闪闪的，入场券。

　　可是……

　　为什么，她的心中，非但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巨大的狂喜。

　　反而，有一种，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呢？

　　她的脑海中。

　　不由自主地，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了，另一张，面孔。

　　一张，清秀的，倔强的，在面对着，那几乎是“毁灭性”的高考失利时，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沮丧，反而，燃烧着，一团，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名为“野心”的火焰的，少年的，脸。

　　她想起了。

　　在那个，同样是寂静的，夏夜的晚上。

　　在那个，她因为，替他感到惋惜，而忍不住，落泪的晚上。

　　那个，在她眼中，一直都是最优秀的，却遭遇了人生最大滑铁卢的少年，对她说的，那些，在当时听起来，是那么的，荒谬的，不切实际的，甚至是，有些可笑的……

　　“胡话”。

　　“……我，不会去复读。”

　　“……因为，我会，创办一所，全新的，比清华，比北大，比哈佛，比麻省理工，都要伟大的，大学。”

　　“……所以，苏沐晴同学，请你，耐心地，等待一段时间。”

　　“……等到，时机成熟时，我会，以校长的身份，亲自，为你，发出那份，独一无二的，录取通知书。”

　　……

　　“呵……”

　　苏沐晴，自嘲地，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想将，这些，荒唐的，不切实际的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中，驱散出去。

　　她知道。

　　那，肯定，只是，少年在遭受了巨大打击后，为了维护自己那可怜的自尊，而说出的，不服输的，戏言。

　　是，说给她听的，安慰。

　　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自我麻醉。

　　但是。

　　不知为何。

　　那几句，她本该，一笑置之的“胡话”。

　　那份，她本该，永远也等不到的，“校长的录取通知书”。

　　却比，客厅里，那份，沉甸甸的，金光闪闪的，被无数人，羡慕和吹捧的，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更让她的心，为之，悸动。

　　更让她的灵魂，为之，澎湃。

　　就在她，陷入，这种，复杂的，少女心事，而有些失神时。

　　“沐晴姐姐！”

　　一个清脆的，带着一丝稚气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

　　她回过头，看到，一个，还在上初中的，亲戚家的堂妹，正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沐晴姐姐，你就要去清，清华了耶！你好厉害啊！”小堂妹的眼中，闪烁着，星星般的，崇拜的光芒。

　　苏沐晴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好好努力，以后，也可以的。”

　　“嗯！”小堂妹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奇地，歪着脑袋，问道：

　　“对了，沐晴姐姐。”

　　“那个，以前，总是跟你一起上学，长得特别好看的，高斯宇哥哥呢？他学习，也那么厉害，这次，一定也考上了吧？他，会跟你，去一个学校吗？”

　　当，“高斯宇”这三个字，从堂妹那，天真无邪的口中，说出来时。

　　苏沐晴的心。

　　猛地，狠狠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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