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后招

　　永宁凭借市集当众“神算”的惊艳表现，成功逆转了易器坊的危机，声望不跌反升。

　　陆亚的污蔑之计，反而成了她的垫脚石。

　　就在她以为能暂时松一口气时，一场更加阴损、直击周原命门的风暴，已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然酝酿。

　　而这一次，陆亚的招数，狠辣到了让她都感到心惊肉跳的程度。

　　这一次，陆亚没有再直接攻击永宁个人或其产业，而是将目标对准了周原最脆弱、也最敏感的命脉——粮食。

　　时值春末夏初，正是禾苗抽穗、急需雨水滋养的关键时期。然而，天公不作美，周原一带竟连续一月有余滴雨未落。烈日灼烤着大地，田垄开裂，原本绿意盎然的禾苗开始蔫黄卷叶。农夫们忧心如焚，每日抬头望天，眼中尽是绝望。若再不下雨，今年周原必将面临严重的饥荒。

　　祈雨祭祀早已举行过数次，由太卜宫主持，西伯侯姬昌亦亲自祷告，但苍穹依旧湛蓝如洗，不见一丝云彩。

　　恐慌和焦虑的情绪在周原弥漫开来。

　　就在这焦灼的时刻，一股极其恶毒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干涸的土地上迅速滋生、蔓延。

　　流言的核心直指永宁！

　　传言说，此次大旱，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根源就在于那位来自殷商的贞人永宁！

　　她身负异禀，却非周室之福。上次黎方之战，她虽助周军，实则僭越天权，扰乱阴阳！

　　更有甚者，传言她修炼邪术，那双偶尔会闪过银芒的眼睛，乃是“妖瞳”，所视之处，会吸走地脉水汽，招致干旱！

　　此次周原大旱，正是因为她久居周原，其身上的“妖异”之气冲撞了本地水土神灵，故而上天降罚，不予降雨！

　　这流言编造得极为刁钻狠毒。

　　它将永宁最大的“功绩”扭曲成“罪证”，将她身上最神秘的特征银芒之眼妖魔化为“灾源”，并且巧妙地将天灾与对永宁这个“外来者”的排斥心理结合起来，极具煽动性。

　　最初只是底层民众在惶恐中的窃窃私语，但很快，一些别有用心的贵族，尤其是太姒一党和姬发阵营中敌视永宁者开始推波助澜。

　　很快，“永宁是旱魃”、“驱逐妖女，天降甘霖”的呼声开始出现，并且愈演愈烈。

　　甚至连一些原本中立的贵族和百姓，在持续干旱的恐惧下，也开始动摇，用怀疑和恐惧的目光看向永宁所在的宫苑。

　　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重重压在了永宁身上。

　　姬昌虽然不信这等无稽之谈，但民怨沸腾，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姬发更是趁机向姬昌进言，暗示为了平息天怒人怨，是否应让永宁暂时离开周原“避嫌”。

　　太姒更是暗中鼓动宗室长老，联名上书请求处置“妖女”。

　　永宁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足以将她碾碎的杀机！

　　这已不是简单的污蔑，而是要将她置于死地！

　　陆亚这一招，简直是釜底抽薪，利用天灾和民众的恐惧，要彻底毁掉她在周原的立足之地！

　　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永女，现在外面群情激愤，都说尔是……是旱魃转世！”

　　占瑾也难得的焦躁不安起来。

　　小疾臣也担忧道：“侯爷虽未表态，但若再不下雨，恐怕……恐怕也难顶住压力啊！”

　　永宁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被烈日炙烤得毫无生气的庭院，心中一片冰寒。她万万没想到，陆亚会使出如此绝户计！这已超出了权力斗争的范畴，这是要借“天意”和“民意”将她彻底清除。

　　但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

　　陆亚是知道她会祈雨的！ 在殷商，他也亲眼所见。他明明知道，如果逼她到绝境，我她很可能会再次尝试祈雨来自救。那他为什么还要用“干旱”这个理由来攻击她呢？这岂不是给她一个公然展示“神迹”、再次扭转局面的机会？

　　这不合逻辑！除非……

　　永宁的心一沉，想到了几种可怕的可能性。

　　陆亚知道她的祈雨会失败？ 他或许通过某种方式判断出近期根本无雨可祈？若她祈雨失败，那就坐实了“妖女”罪名，必死无疑！

　　或者陆亚知道祈雨会对她造成巨大消耗甚至反噬？ 殷商的祈雨看似轻松，或许只是巧合，或者付出了某种未知代价？

　　陆亚想逼她再次施术，从而重创甚至毁灭她？

　　或者陆亚另有后手？ 即使她祈雨成功，他也有办法将功劳窃取，或者制造新的混乱，让她功亏一篑？

　　无论哪种可能，这都是一场极其危险的豪赌！

　　陆亚挖了一个深坑，就等着她往下跳！

　　可是，她还有选择吗？不跳，就是坐以待毙，被愤怒的民众和政敌撕碎。

　　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前途未卜，吉凶难料。

　　永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空气中那令人窒息干燥感，也能听到宫墙外隐约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骚动和呐喊声。时间不多了。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事到如今，畏缩不前只有死路一条！唯有迎难而上，方有一线生机！

　　“阿兄，小疾臣。”她

　　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准备一下，吾要去见侯爷。”

　　不久后，西伯侯姬昌的面前，永宁郑重行礼，朗声道：“侯爷，近日市井流言，污蔑永宁为旱魃，致周原无雨，此乃无稽之谈，构陷之词！然，天旱民困，确为实事。永宁不才，愿于岐山设坛，尝试沟通天地，祈求甘霖，以解周原之渴，以证自身清白！若天不降雨，永宁愿领受任何责罚，若侥幸功成，亦望侯爷与天下人明鉴，永宁之心，日月可表，绝非什么妖异之辈！”

　　姬昌凝视着永宁，目光深邃。他自然不信流言，但永宁此刻主动请缨祈雨，风险极大。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贞人可知，此事关乎重大？若有不测……”

　　“永宁明白！”

　　永宁斩钉截铁：“此乃唯一能平息物议、解救黎民之法。请侯爷允准！”

　　姬昌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从她眼中看到了不容动摇的决心和一种奇异的自信。

　　他最终点了点头：“准！吾即刻下令，于岐山之巅设祈雨坛，三日后，由贞人主祭！”

　　消息传出，周原再次震动！

　　永宁贞人要公开祈雨！

　　此举无疑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成败在此一举！

　　三日后，岐山脚下，人山人海。

　　有担忧的百姓，有看热闹的民众，更有无数双或期待、或嫉妒、或恶毒的眼睛。姬昌率文武重臣亲临。

　　姬发、陆亚自然也在其中。

　　太姒称病未至，但她的眼线绝不会少。

　　山顶祭坛之上，永宁一身玄色祭服，肃然而立。

　　她抬头望向依旧晴朗无云的天空，心中并无十足把握，但她已经调动了全部的精神力，回忆着之前几次的感觉，并结合了她对近期天气细微变化的观测，她确实察觉到大气湿度有极其微弱的增加趋势。

　　仪式开始，鼓乐庄严肃穆。

　　永宁按照礼仪焚香祷告，但她的心神，早已与天地间的某种能量试图连接。她能感觉到，这次比几次更加艰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滞涩感。

　　时间一点点过去，烈日依旧，天空没有一丝变化。

　　台下开始出现骚动和窃窃私语，怀疑和嘲讽的目光越来越多。

　　陆亚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就在众人几乎要失去耐心，连姬昌都微微蹙眉之时，祭坛上的永宁，忽然感到眉心一阵灼热，眼中银芒不受控制地骤然亮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璀璨！

　　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冲向高空。

　　“雨来——”

　　她大声呼喊。

　　“轰隆隆——”

　　一声闷雷，毫无征兆地炸响在晴朗的天空！

　　紧接着，狂风骤起，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台下顿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呆了！

　　永宁维持着站姿，高举双手，仿佛在引导着天地之力。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起初稀疏，很快便连成了线，汇成了瓢泼大雨！

　　干裂的土地贪婪地吮吸着甘霖，蔫黄的禾苗在雨水中重新舒展！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贞人祈雨成功了！”

　　“天神显灵了！贞人不是妖女，是神女啊！”

　　短暂的寂静后，山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无数百姓跪倒在地，向着山顶祭坛的方向顶礼膜拜！

　　姬昌看着滂沱大雨，又看看祭坛上那个在雨中显得有些单薄却无比坚定的身影，眼中充满了复杂的光芒，有欣慰，有震撼，也有一丝更深沉的探究。

　　姬发愕然地看着这一切，脸色变幻不定。

　　而陆亚，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衣襟，脸上却没有丝毫计划失败的懊恼，反而露出了一种极其古怪的、仿佛印证了某种猜测的神情，他死死盯着永宁眼中那逐渐黯淡下去的银芒，低声自语，声音被淹没在雷声和欢呼中。

　　“果然……又是这样……这银芒……尔到底是什么……”

　　永宁成功了，她再次凭借“祈雨”化解了致命的危机，赢得了民心。

　　但胜利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巨大的疲惫感和陆亚那反常的反应，让她心中充满了更大的疑团和不安。

　　陆亚，你明知我会祈雨，却仍出此下策……你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逼我祈雨，展示这银芒，本身才是你的目标吗？

　　雨水冰冷，永宁却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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