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涟漪微澜

　　巧克力豆的甜蜜似乎持续了很久。

　　回到宾馆，刘亦菲脸上的轻松雀跃几乎要满溢出来，连刘晓莉都察觉到了女儿异常明媚的情绪，多看了她两眼，又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旁边神色如常的江瑾辰。

　　“今天表现不错，陈导刚才夸你悟性高，进步快。”刘晓莉一边帮着女儿把戏服挂好，一边语气平淡地传达，但眼角细微的弧度还是泄露了一丝满意。

　　刘亦菲眼睛更亮了，下意识看向江瑾辰，像只等待额外奖励的小猫。江瑾辰对她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不能骄傲，明天和游老师（饰演金太太的演员）有场对手戏，是重头戏，台词背熟了吗？”刘晓莉的夸奖总是伴随着更高的要求。

　　“嗯！我在看了！”刘亦菲立刻点头，从背包里拿出剧本，那股兴奋劲稍稍收敛，又变回了那个乖巧用功的学生。

　　晚饭是刘晓莉从相熟的餐馆叫来的，三菜一汤，比剧组盒饭精致不少。席间，刘晓莉详细问了白天的拍摄细节，又考了刘亦菲几句明天的台词，气氛严格却也算得上温馨。

　　江瑾辰话不多，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吃饭，偶尔在刘晓莉目光扫过来时，礼貌地回应一两句关于进修班课程的问题。他表现得体而自然，仿佛本就该是这画面里的一部分。

　　饭后，刘晓莉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工作上的事，走到窗边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拿起包：“我晚上还有个约，得出去一趟。茜茜，你好好背台词，不许偷懒，十点半前必须睡觉。”她顿了顿，看向江瑾辰，“瑾辰，你看着她点。”

　　“好的，阿姨您放心。”江瑾辰应道。

　　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刘亦菲悄悄松了口气，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抱着剧本窝进沙发里，却没那么快投入学习，而是捏着那盒还没吃完的巧克力豆，一颗一颗慢慢地吃着，嘴角噙着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吃晚上该睡不着了。”江瑾辰提醒了一句，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拿起自己那本新买的《角色分析与情感代入》翻看起来。

　　“就吃几颗嘛。”她小声嘟囔，但还是听话地把盒子收了起来，翻开剧本。看了几行，又忍不住抬头，“瑾辰，你说明天和金太太那场戏，她那么严厉，我会不会接不住啊？”

　　“游老师是前辈，经验丰富，她会带着你的。”江瑾辰从书页里抬起头，“你只要把自己的情绪给准确，反应做真实，就不会有问题。”

　　“可是剧本里写白秀珠这里应该是又怕又不服气，这个度好难拿捏……”她蹙着眉，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页角。

　　江瑾辰合上书，想了想：“你可以试试这样想。你其实很怕这位长辈，但她批评的是你最喜欢、最自以为傲的东西，比如……你新买的、觉得全世界最漂亮的裙子被她说是破布。你会是什么反应？”

　　刘亦菲顺着他的思路，眼神开始聚焦，喃喃道：“……会吓一跳，不敢顶嘴，但心里肯定特别委屈，特别不服气，可能还会偷偷瞪她……”

　　“对，就是这种复杂的心理。”江瑾辰肯定道，“把这种‘偷偷瞪她’的细节设计进去，可能会很出彩。”

　　她像是被点醒了，立刻低头在剧本空白处记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完全沉浸了进去。

　　江瑾辰重新拿起书，却有些看不进去了。他的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台灯的光晕柔和地勾勒着她的轮廓，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这种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大约一小时后，房间里的座机电话响了起来。

　　刘亦菲正沉浸在角色里，被吓了一跳，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江瑾辰离电话近，便伸手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点试探和不易察觉的娇嗲：“请问……是江瑾辰吗？”

　　江瑾辰微微一怔：“我是。你哪位？”

　　“真是你啊！我是林薇，进修班的同学，就坐你前排那个。”那边的声音立刻热情起来，“下午下课想问你个表演问题的，一转眼你就没影了。我打听到你住这儿，就冒昧打来了……没打扰你吧？”

　　林薇？江瑾辰快速搜索记忆，想起了上午那个在前排、容貌姣好、听到刘亦菲时撇过嘴的女生。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刘亦菲。她已经放下了笔，正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显然听到了电话里是个女声。

　　“有点事吗？”江瑾辰的声音冷淡了些，身体不着痕迹地侧了侧，避开了刘亦菲过于直接的视线。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周老师布置的那个观察作业，我想跟你交流一下想法，你觉得……”林薇的声音透过听筒，在安静的房间里隐约可闻。

　　刘亦菲眨了眨眼，重新低下头去看剧本，手指却无意识地捏紧了书页边缘，速度慢了很多。

　　江瑾辰耐着性子听了几句，便打断了她：“抱歉，林同学，我现在不太方便讨论作业。有问题明天课上可以问周老师。先挂了。”

　　他没等对方再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重新陷入安静，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微妙的凝滞。

　　刘亦菲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侧脸，看不清表情。

　　江瑾辰清了清嗓子，试图解释一句：“是进修班的一个同学，问作业的事。”

　　“哦。”她应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头也没抬，只是用手指把剧本的边角卷了又松开，松开又卷起。

　　过了一会儿，她才忽然小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他：“她……怎么知道你房间电话的？”

　　江瑾辰一时语塞。这确实是个问题。宾馆房间号虽然不是绝密，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打听到的。这个林薇……心思似乎有点活络。

　　他看着对面那颗低垂着的、毛茸茸的脑袋，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难以言喻的心软。他走过去，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放下那盒巧克力豆。

　　“可能是从赵雷或者孙浩那儿问到的吧。”他语气随意，“吃点甜的，继续背台词。十点半了，阿姨回来要检查的。”

　　巧克力豆的盒子碰到玻璃茶几，发出轻微的脆响。

　　刘亦菲抬起头，看了那盒巧克力豆一眼，又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嘴唇微微抿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伸手拿过盒子，倒出两颗放进嘴里，重新拿起了剧本。

　　“嗯。”她又应了一声，声音听起来轻快了些许。

　　只是接下来看剧本的间隙，她偶尔会走神，目光飘向那部安静下来的电话，像是在确认它不会再突然响起。

　　窗外的夜色完全浓重了。

　　江瑾辰能感觉到，平静的水面下，似乎因为那一通意外的电话，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泛起了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而这涟漪，最终会荡向何方，此刻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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