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浑水

　　以徐顺为管事，四平为小厮，对门的丁家收拾了大半，次日宋平直接把安置奴仆的事儿交给了徐顺，顺带看看办事能力和手法。

　　明洛也被宋平征询了意见，是继续住在原来的屋中，还是往丁家重新挑个屋子，好好整一整。

　　一听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动装潢，明洛立刻改了主意。

　　“我看丁家那边有个小院，都圈给我好不好？”

　　明洛直接狮子大开口，又一一和宋平解释，“一间作暖阁，休憩歇息用的。一间作书房，日常做事用的。还有专门洗漱的小间，给婢女们住的地方。”

　　宋平倒不觉得明洛奢侈，反而煞有其事地附和：“书房和暖阁最好连通，方便你日常起居行走。”

　　“嗯。”其实吧，照明洛来看，宋家那医馆才是最需要改建的地方。

　　奈何宋平是个讲究的，什么动土木的忌讳，什么医馆门窗的风水……林林总总，以至于明洛觉得还是等以后自己有了地儿，再自行设计吧。

　　改建工程到一半的时候，明洛在公主府上听得了一个消息，说是宇文化及被杀了。

　　那个背了黑锅杀了隋炀帝的蠢货。

　　说起来，宇文一家是在隋末唐初很有意思的一家人，老爹叫宇文述，是个相对正常的隋朝官员，起码能文能武，有眼光有见识，奈何他三个儿子，一个赛一个的不省心。

　　善终的那位宇文士及，和做了李渊后宫的妹妹一起，成功吃上了新朝廷的饭，甭管后世评价怎样，唐太宗又如何看待，总之是站对了地方，平安过渡到了李唐王朝。

　　这是宇文述的第三子。

　　长子和次子品行更稀烂，有色欲熏心到染指父亲姬妾的，有多次犯法惹得隋炀帝不厌其烦的，然后这俩整了个大的，他们和突厥人干起了买卖。

　　即所谓的边境走私贸易。

　　隋炀帝的脑回力同样清奇，他将这兄弟俩贬为了奴隶，赏赐给了宇文述。

　　在阶级分明的这个时代，从王公贵族被打成低贱的奴隶，一般人是受不了如此羞辱的，自尽是正常的表现。

　　但这哥俩不，在亲爹宇文述死后，隋炀帝念及旧情，破格赦免了他们，还给了官做。

　　宇文化及任的便是在江都兵变里发挥重要作用的右屯卫大将军，拥有实打实的领兵权。

　　“是窦建德杀的？”百转千回间，明洛想到这关键问题，又接着问，“他有称王吗？还是仍称臣？”

　　印象中他称的是夏王？

　　王世充是郑王？

　　一般来说，到了称王的这一步，就很难回头了。

　　“对谁称臣？隋吗？”李秀宁不屑地笑，复又淡淡道，“可惜人头送去了突厥，没送来长安。”

　　可见其对李唐政权的迟疑与反对。

　　“不是听说宇文家其他的人来了长安吗？”明洛信誓旦旦道，她那日亲眼在道旁看见的，还有一位封姓的官员，排场挺大。

　　“何止来了长安，人家妹妹都进宫了。”李秀宁唇边泛起些许讽意。

　　明洛是真心茫然，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她道：“可好像都快三十岁了？之前没嫁人吗？”

　　李秀宁横了她一眼，轻哼道：“天方夜谭。”左不过男人死了，这些年处处打仗，乱世现象，男丁死了不少，新寡的女人自然多。

　　碗娘不也是？

　　“喔。”明洛联想到韦贵妃，不吱声了。

　　“还有风声说，陛下要立她为皇后的。”李秀宁冷淡道。

　　“玩笑罢了。眼下的后宫格局，陛下应当是满意的。”有个能干活有资历的贵妃，无数个千娇百媚仰着脸求临幸的年轻妃嫔，以及一堆怀孕中和月子中的美人们。

　　没有皇后不是挺好吗？

　　中宫之位一向和储君位连在一起，立了谁做皇后，岂不是动摇国本，给了大家无限的遐想空间？

　　李秀宁抚着自己日渐凸起的肚子，慢吞吞道：“前几日，丘家大郎来打听你了。”

　　咦？

　　明洛一脸茫然地抬眸。

　　是丘英起？

　　她都要忘了这茬了，自那日往安福院给丘家老太君问了安后，她再没登过丘家的门，也没在街上好巧不巧地来个偶遇。

　　日子宁静又稳中有进，眼看着她的淋浴房快要实现了。

　　还有不带抽水的马桶。

　　这已经是巨大的生活改善了。

　　“你这……还装得挺像。一点都不知道？”李秀宁嗅着院子里炙烤出来的肉香，睨了她一眼。

　　明洛实在不好装傻，木然点头：“有和我说过。”

　　“我看着挺好，郎才女貌的。”李秀宁示意一边的婢女将她扶起，慢慢往廊下走。

　　滴水成冰的日子已然过去，不过天气依旧冷得人缩手缩脚，乍然离开屋内的炭火，明洛忍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穿得太少了？夹棉的没穿？”李秀宁亲近又随意地关心着她。

　　明洛揉了揉鼻子，笑盈盈道：“都穿了，不敢不穿。”

　　在屋内烤得火热的被褥铺展在了长榻上，李秀宁一坐下只感到暖意包裹在了四周，她舒服地将腿盘上来，歪倒在婢女垫好的靠枕上，享受着冬日的悠闲和上位者的腐朽声后。

　　“需要我给你做个媒吗？”李秀宁并不打算放过她，嘿嘿笑道。

　　明洛大囧，又不好直接表露，迟缓道：“公主惯会笑话我。丘家那情况……我没打算去趟浑水。”

　　过继的母子关系，礼法维系的父子关系，难缠又刻板的老太太……她又没疯，找这样的人家作甚。

　　至于丘英起本人，的确不差，看着也很正人君子。

　　可有啥用呢？

　　甭管谁嫁进丘家，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不是在和他相处。

　　“哪家不是浑水。”李秀宁就差拿自个儿举例了，柴家的糟污事儿半点不少，好在她这会儿摇身一变，成了他家需要仰仗的存在。

　　脏的臭的都不敢直接往她跟前蹦跶了。

　　方有清静日子过。

　　“所以我要避免。”不嫁人不就好了？明洛十分天真愚蠢地想着。

　　“我越听越……你还真扛得住？”李秀宁连连失笑，余光却瞄着院子里不停传来滋滋声响的肉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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