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我夫人，确是我的皎皎明月

　　堂内檀香袅袅，经声琅琅，为这青山古观更添几分超然之气。

　　一位年轻道士端坐正中，身前是整齐坐着聆听的信众。

　　他瞧着十分年轻，着一袭半旧的青灰道袍，身形清瘦如临风的修竹。

　　面容洁净，眉眼疏朗，不像常年隐居的方外之人，倒有几分世家公子研读诗书的气质。

　　他并不翻动经卷，只微微垂着眼帘，声音清润如山间溪流，不高，却字字清晰地送入每个人耳中。

　　玉娘随众人悄声进去，在角落寻了空蒲团坐下。

　　她本不信道，初时只是怀着恭敬之心静听，不料越听越觉入神。

　　“心之所欲，非纵情声色，逐物不移。”他声音平和，“乃是认清本心，如镜照物，不染不着。由此心出发，行住坐卧，无不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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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失从缘，心无增减。"

　　道士声音停下良久，众人这才回神。

　　他从容起身向众人稽首行礼。

　　殿内信众纷纷还礼，个个面露获益良多的神情。

　　玉娘一行人出了大堂。

　　宜七上前，笑吟吟地对众人道："各位客人，这道观的饭食是出了名的精致可口，可要在此用过午膳再下山？"

　　虞兴安第一个点头："既然来了，自然要尝尝这清修之地的饭食。"

　　其余人也都表示赞同。

　　宜七忙去安排，途中悄悄拉了笔山与虎子到一旁，低声道："二位，这道观里的道长们清修不易，饭食虽说是供养，但总要略表心意才是。"

　　难得的，虎子这次没和笔山抢着掏银子。

　　他可不愿用嫂子的银钱替那杜小姐付账，他们那份私下再结算给笔山就是。

　　笔山取出二十两银子递给宜七，"这是饭资，多余的就当作给道观添些香油钱。"

　　宜七笑着收下，连声道："客人们如此诚心，功德无量啊。"

　　等着饭食的功夫，众人便在观中参观着。

　　约莫两刻钟后，宜七领着两个澜园杂役抬着几个朱漆食盒过来，招呼众人前往供香客休憩的院子的一处偏厅。

　　厅内陈设简朴，两桌之间依旧用一扇屏风隔开。

　　宜七一面指挥摆放餐具，一面解释道："因着道长们只能食用三净肉，这道观的膳房特意设在西侧的小院里，离这儿有些距离，让各位久等了。虽都是寻常食材，却做得极用心。"

　　装着各式菜肴的小碟一一摆上桌，果然荤素得宜，摆盘雅致。

　　虞兴安颔首道："有劳。"

　　等装着各类饭食的小碟在桌上摆放整齐，笔山取出一把铜钱，分别递给宜七和两个杂役。

　　那两个杂役连声道谢，躬身退下。

　　"何谓三净肉？"杜婉卿声音天真烂漫，问了出来。

　　其余众人也都有此疑惑，纷纷看向宜七。

　　宜七笑着解释："三净肉即是三种清净的肉食。不是自己亲手杀死的，没有亲眼看到动物被杀死的过程，没有听到动物被杀死时的惨叫声。这是道家为修行者设的方便之法。"

　　众人点头，只觉又长了一番见识。

　　饭食摆好，玉娘一行人落座在屏风后。

　　"赵嫂子，听说你和赵大人的感情很是要好呢！赵大人待你很是体贴呢！可真是让我羡慕，要是我以后也能嫁给赵大人这样的人就好了。"

　　玉娘正细细品味着豆腐羹的细腻软滑，闻言，抬眸看了说话的杜婉卿一眼。

　　见她双手托腮，脸上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小女儿情态，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眼睛里不加掩饰的挑衅，玉娘看得分明。

　　她尚未来得及咽下口中的食物，就听赵攸淡声开口。

　　"杜小姐这话说笑了。我嫂嫂与哥哥夫妻一体，感情好是再正常不过的。这世上的姻缘最讲究相配，好比明月配繁星，清泉配幽谷，我嫂嫂这般品性，自然值得我哥哥倾心相待。"

　　杜婉卿听着赵攸将玉娘比作明月清泉，心中冷笑。

　　一个乡野村妇，也配得上这般比喻？

　　还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丫头，看在她是赵大人亲妹妹的份上，杜婉卿压下心头不快。

　　依旧笑吟吟，"赵妹妹这话极有道理。这繁星就得配明月，若是配上那些个残蟾，可就不好了。赵嫂子以为呢？"

　　在她看来，玉娘这等身份，与那残蟾又有何分别？

　　玉娘不疾不徐地取帕拭了拭唇角，这才复又抬眼看向杜婉卿，眸光清亮如秋水。

　　"杜小姐年纪尚轻，或许还不知晓，这世间万物，各具其美。明月清辉固然皎洁，残蟾虽陋，却也能映照一方天地。况且，若非亲身相伴，又怎知是明月还是残蟾？"

　　杜婉卿脸上发冷，唇角勾起："赵嫂子真是……能言善道。"

　　谁知接话的却是屏风那侧的赵惊弦。

　　他好听的嗓音传来，"我夫人，确是我的皎皎明月。"

　　方才脸上一直沉静无波的赵惊弦，说这话时，眉眼和唇角都漾开笑意。

　　这话和他脸上的表情让虞兴安和杜文若酸到了，纷纷起哄。

　　虞兴安抚掌大笑："好个'皎皎明月'！"

　　杜文若也笑道："早闻赵兄与夫人鹣鲽情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赵惊弦朗声笑道："二位兄台见笑了。"

　　听他声音满是笑意，显然心情极好，随即又与杜文若、虞兴安探讨起方才道士讲解的经义来。

　　屏风内外一时笑语盈盈，徐从筠也揶揄起玉娘来。

　　"赵嫂子听听，赵大人这话说得可真叫人羡慕。"

　　杜婉卿心里不岔，听不得这些，又将话头引到赵母身上。

　　“赵伯母，您可真精神，这身衣裳也是好看的很，显得您更年轻了呢！”杜婉卿说这话时，表情十分真诚地看着赵母。

　　说完，还给赵母布菜。

　　"杜小姐这话说得，看着再年轻也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了。"赵母听得这话，又见这富贵人家的姑娘如今平易近人，这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

　　赵母听不懂杜婉卿方才的那些弯弯绕绕，只以为杜婉卿是在夸自家儿子、儿媳，觉得她很会说话。

　　"晚辈说的可是真心话。"杜婉卿笑得乖巧，"您这通身的气度，这慈眉善目的模样，一看就是有福之人。难怪能教养出赵大人这般出众的人。"

　　这番话句句都说在赵母心坎上，她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杜小姐真是会说话，我不过是寻常妇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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