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巷道

　　九月一号，晚上七点多钟，肖家厨房里，肖年成坐在长板凳上，翘着二郎腿，满足地抿着小酒，看着新闻联播，觉得日子过得真惬意。

　　“请赐予我力量吧！”肖月背着木棍从门外冲进来，大喝一声，把他嘴里的一口酒都吓得喷了出来。

　　“咳咳咳……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姐姐第一天上晚自习，我担心她害怕，我去接她！”

　　“今天中元节，你装扮成这样不合适吧！”肖年成觉得要是家里两个姑娘能正常点那日子更惬意。人家女儿都是小棉袄，他家两个是不锈钢的铠甲，天天一惊一乍的，没得心脏病肯定是地底下的老丈人保佑的。

　　肖月撩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转了一个圈，指着头上闪闪发亮的牛角发箍问：“爸爸，我这样好看吗？”

　　“像一只长角的狮毛狗。”

　　“切，不知道欣赏，我去接姐姐了。”

　　肖年成指着电视，说：“才七点多钟，你姐姐八点二十才下晚自习，你现在去还早呢！”

　　“我慢慢走过去啊！初中门口的小卖部有唐僧肉卖，我要去看看。”

　　许兰凤从灶间的水池边走出来，翻了个白眼，问：“打扮得跟个牛魔王一样，还唐僧肉，你有钱吗？”

　　“嘿嘿嘿……爸爸，给我两块钱吧！”肖月摇着肖年成的胳膊。

　　“你爸今天一天没做生意，哪儿来的钱？中元节人家小卖部还做生意吗？”

　　肖月伸出两根手指头，眨着眼睛卖萌，“妈妈，学校的小卖部今天也开的，我给姐姐也买好吃的。”

　　肖年成先缴械投降，说：“兰凤，你就把钱给她吧！”

　　“就你惯着，养个馋嘴将来嫁不出去。”许兰凤从兜里掏了两个硬币，“你姐姐可没你那么馋，不许一个人独吞，知道吗？”

　　“遵命，母上大人。”肖月立正敬礼，喜滋滋地把钱币放进裤子口袋里。接着打开厨房柜子门，拎出一袋子米棍，一个手指头套了一根，说：“妈，我没手扎袋子了，你帮我扎一下。”

　　挥舞着十根长指甲，肖月到狗窝边确认了下，“肖熊，你不跟我去接姐姐吗？”

　　毛绒绒的大黑狗侧卧着，尾巴意思意思动了两下，要死不活地眨着眼睛。

　　肖月又来到小水池边，问：“丞相，你去吗？”

　　乌龟丞相把头缩进壳里没有反应。

　　“哎！你们这俩个家伙，姐姐白疼你们了，她第一天上初中，你们都没有表示，只有我对姐姐是真心的。我买唐僧肉也不给你们吃……”

　　肖月气势汹汹地出门了。

　　走过宽阔的河东大桥，沿着大路往东走了十几米，肖月决定抄近路，这样可以节省时间把几家小卖部都逛一下。

　　脚步往北走去，是一条又窄又深的七拐八扭的小巷子，头顶的路灯老旧，那一线微光加上发箍发出的忽明忽暗的光圈在黑暗里勉强能看清脚下一米宽的路面。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肖月向东北拐了一个小弯，突然右前方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和“咔擦咔擦”的脆响在巷道里显得和谐又清晰。

　　“明天还来吗？”

　　“肯定来！”

　　两个人带着满身酒气从门内走出，听声音是一男一女，勾肩搭背，摇摇晃晃。

　　肖月停了下来，看着这么窄的路侧身让了让。

　　可是那两个人像在演十八相送，在门口贴在一起跟扭麻花一样，就是没有走的意思。

　　好狗不挡道，肖月决定提醒一下这两个醉鬼，于是清了清嗓子，“咳咳，麻烦让让！你们挡路了！”

　　交叠在一起的人影骤然分开。

　　四只眼睛看到一个怪物——卷曲的毛发，头顶长角，闪着鬼火，身后竖着尖刺，胸前几根长长的舞动的指甲，嘴里发出“咔擦”的咀嚼声。

　　“呃呃……呃呃……”女人像被人掐住脖子，只能发出颤抖的打嗝声；男人膝盖酸软，上下牙齿发出“咯吱“的撞击，声音卡在喉咙里。

　　俩人相互搀扶着往门边退，鼻子恨不得贴到冰冷的墙面。

　　“谢谢！”肖月笑着说了一声感谢，然后往前奔去。

　　“有鬼呀……”

　　“妖怪呀……”

　　后知后觉的惨叫随着大门“砰”一声紧闭被隔绝在门内。

　　已经跑远的肖月听到“鬼”字，下意识用手掌按了一下脖子，平安符在，不怕的。

　　爷爷说人身上有三把火，走夜路莫回头，勇敢地向前冲，鬼都怕七分。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呀……咔擦……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咔擦……莫回呀头……咔嚓……”

　　“要死啦！不要脸的鸡，七月半还鬼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一扇窗户拍得“啪啪”响，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咒骂声，“钱勇贵，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出去找那只野鸡，我回头就把你的鸡剁了送给你家祖宗亡人……”

　　肖月满脑子疑问，是姐姐挂在嘴上的鸡精吗？为什么找野鸡要剁家里养的鸡？

　　偷偷侧耳听了听，怒骂声还在继续，肖月耸着肩膀“嘻嘻”了两声，嘀咕道：“这个女人真凶啊！跟三姑姑一样，是个母老虎！”

　　终于看见亮堂的光了，那是一条比较宽的东西走向的路，往东再走几米，沿着河道而建的大的建筑群就是南泽镇初级中学了。

　　学校大门朝北，有两栋三层高的楼，还有大大的操场，对面是新建的商铺，文具店、小饭店和小吃店占满了一条街。

　　想到小学门口那几个小摊，再看看这些亮着灯的店，肖月可羡慕姐姐了，恨不得插上翅膀化身成初中生。

　　“汪汪汪……”

　　“大黄，你来接袁中莱吗？”

　　一只大黄狗摇着尾巴从远处奔到肖月面前，仰头“汪汪”了两声，似乎在回应。

　　接着，又有几只狗陆陆续续地跑来，蹲坐在学校门口。

　　“我家肖熊最近抑郁了，过几天等它好了就加入你们的队伍……这里还有一些米棍请你们吃……我先去买唐僧肉了……”

　　响亮的铃声响起，自行车潮和人潮从校门涌出。

　　肖燕一眼就看到向她挥手的显眼包妹妹，那一身装扮在一群朴素大方的学生当中实在太出众了。

　　“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接你啊！”

　　看到肖月手里的几袋子零食，肖燕翻了白眼，“接我是假，买辣条和跳跳糖是真吧！”

　　“嘿嘿嘿，姐姐，我告诉你，我发现你要找的鸡精的下落了！”

　　“在哪儿？”肖燕这几天都心不在焉的，就想寻求个答案。老妈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常五三家的鸡白天又不出门，总不能让她晚上不睡觉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去抓鸡吧！

　　“什么鸡呀？”朱英俊推着自行车，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

　　“我和姐姐要走小路去抓鸡，听说有鬼，你还是走大路回家吧！”

　　旁边的陆元荣、袁中莱几个对视一眼，赶紧溜了。

　　“陆元荣等等我！”朱英俊也吓得骑上车，头也不回地追赶大部队，就怕迟一秒，鬼就飘到他的自行车后座。

　　肖月把零食袋子放到自行车篮子里，自觉地跨坐在后座，说：“姐姐，那只鸡肯定在兴利巷，我听到一个母老虎骂他老公了，说他老公也在外面找鸡。”

　　“嗯！我们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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