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再选一次吧

　　寂静在潜艇医疗室内蔓延，像缓慢凝固的冰。

　　特拉法尔加·罗握着鬼哭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绷紧，但那股熟悉的、能将空间内一切物质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最大的依仗，在这间小小的医疗室内，被一枚硬币大小的金属片锁死。

　　他盯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在鱼缸里“咕噜”冒泡，现在却一脸云淡风轻的男人。

　　强大的势力背景，

　　神秘的空间恶魔果实能力、闻所未闻的高科技、

　　以及自己谋划了十三年的、深埋心底的秘密……

　　他是一个顶级的谋略家，习惯将一切变数纳入计算，但韩秋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计算的巨大变量。

　　强行留下他？

　　一个能和白胡子、鹰眼称兄道弟，还能拿出这种闻所未闻道具的人，想离开这艘潜艇，恐怕比自己喝杯水还简单。

　　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只有一个解释。

　　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是阶下囚，自己也不是绑架者。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面试，面试官就是那个被自己“绑”来的人。

　　想通了这一点，罗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了下来。

　　他缓缓松开握刀的手，那股凌厉的杀气也随之收敛。

　　既然无法用武力解决，那就回到他同样擅长的领域——谈判。

　　“你想要什么？”

　　罗的声音依旧低沉，但已经从质问变成了提问。

　　“一个明智的商业伙伴。”

　　韩秋笑眯眯地回答，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咖啡馆里谈论天气，

　　“以及，阻止一场注定血本无归的个人秀。”

　　罗的眼皮跳了一下，“个人秀？”

　　“你的复仇计划，”韩秋踱了两步，像个在评估项目的投资人，“很缜密，环环相扣，充分利用了你七武海的新身份和多弗朗明哥的自负。从战术层面讲，堪称艺术品。”

　　他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惋惜。

　　“但从战略层面看，这计划充满了廉价的个人英雄主义悲剧色彩。

　　你把所有的风险都扛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设计好了一条通往毁灭的单行道，你以为这是安排好了所有人的后路，是在保护他们？”

　　韩秋指了指贝波、夏奇和佩金。

　　“你问过他们了吗？你的船员们，同意你一个人去送死吗？”

　　“船长……”

　　贝波毛茸茸的脸上满是焦急，它往前踏了一步，却被罗抬手制止。

　　罗没有说话，但帽檐下的阴影更深了。

　　韩秋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用平静的语调说着残忍的话。

　　“你把他们当做家人，所以为他们规划了一条没有你的安全退路。”

　　韩秋的声音在安静的医疗室里回荡，精准地切割着罗最坚固的伪装，

　　“可你只是在重复你恩人当年的选择，并将那份痛苦原封不动地预备给了他们。”

　　特拉法尔加·罗的身体没有动，但韩秋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环绕在他周身的尖锐气场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难道就没想过，如果能重来一次，你宁可不要这颗手术果实吗？”

　　这个问题瞬间刺穿了仇恨铸就的铠甲。

　　是啊，如果柯拉先生没有为了这颗果实而死……如果他还在……

　　罗握着刀柄的手，指节收紧又松开，循环往复。

　　他以为自己早已将所有情感埋葬，只剩下复仇的执念，可这个男人三言两语，就将那份被他刻意遗忘的“如果”，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你给自己的结局，对你的伙伴们来讲，难道不是比你的恩人更残忍吗？”

　　“他至少是为了你的未来。而你呢？你准备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已经没有未来的人的命？”

　　“闭嘴！”

　　罗猛地抬头，眼眸里出现了动摇和混乱。那不是被激怒的火焰，而是信仰崩塌前的剧震。

　　“我让你闭嘴！”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却没了底气。

　　韩秋非但没闭嘴，反而逼得更近。

　　“你背负的是仇恨吗？你背负的是未来。他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没走上多弗朗明哥那种报复社会的老路，而是在十三年后变成另一种疯子，”

　　“他忠于海军，却愿意为了救你去偷取世界政府的手术果实，他是在贯彻自己的‘正义’......”

　　“所以，再选一次吧。”

　　韩秋的声音放缓，

　　“是继续抱着你那点可怜的仇恨，拉着你的船员一起跳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还是……”

　　他停顿了一下，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论只是随口一提。

　　“……还是好好考虑下我的提议？继续延续他的正义，下次再见他的时候，你可以说的不是‘柯拉松先生我为你报仇了’，而是，”

　　“柯拉松先生......现在的世界已经是你期望中的样子，再也不会有我们这样的悲剧了？”

　　潜艇医疗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贝波、夏奇和佩金三个，已经从最初的紧张戒备变成了茫然。

　　那个在他们心中永远冷静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座被掏空了基石的雕像，沉默地立在那里，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濒临破碎的脆弱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分钟，又或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

　　罗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需要……想想。”

　　他说出这句话，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承认自己需要“想想”，就等于承认他那坚守了十三年的计划出现了动摇。

　　“当然。”

　　韩秋立刻换上了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侧过身，做了一个请自便的优雅手势，仿佛自己是一个体贴的心理医生，给了病人足够的思考空间。

　　只是，这沉重的气氛实在不符合他的个人风格——

　　韩秋的吐槽之魂终究是没能忍住。

　　“但是我个人建议你还是尽快做出决定。”他一本正经地补充道，

　　“医学研究表明，长期的愤怒和仇恨情绪，会严重影响内分泌，加速胶原蛋白的流失。”

　　罗：“……”

　　贝波、夏奇、佩金：“……”

　　“你看你，年纪轻轻，黑眼圈这么重。”韩秋满脸都是诚恳，

　　他费力地将那条被遗忘的大鱼拎起来，鱼头还拖在地上。

　　“这个，送你了。”

　　韩秋把鱼往罗的方向递了递，脸上带着几分肉疼和不舍，

　　“看你状态不太好，拿去补补吧。深海鱼omega-3含量很高，对皮肤和大脑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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