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裂缝

　　韩秋就那么平静的吐出足以颠覆水下的整个世界的话语。

　　“信息差的颠覆……”

　　特拉法尔加·罗低声重复着这个词，

　　被复仇火焰炙烤了十几年的心脏，仿佛再一次感受到了另一种灼热。

　　“没错，”

　　“把这个世界想象成一个巨大的、永远也修不好的破轮子。”

　　韩秋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形，

　　“它从诞生之初就带着裂痕，每一次转动，都会有人从裂缝里掉下去，被碾得粉碎。

　　然后，总会有一些......好心人，试图用自己的血肉去填补那些缝隙。”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罗的呼吸陡然一滞。

　　“造轮子的人，他们告诉你，轮子就是这个样子的，有裂缝是正常的，有人掉下去是必要的牺牲。”

　　韩秋摊了摊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商人特有的戏谑，

　　“而我呢，对这种垄断经营的模式，不太感冒。”

　　“你……”

　　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竟然很难组织起一句完整的问话。

　　“我不想去抢这个轮子的控制权，更没兴趣去造新的轮子。因为用不了多久，新的裂缝又会出现。这个破轮子，终究还是会在毁灭和重建里打转。”

　　韩秋的目光扫过罗，扫过若有所思的艾斯和索隆。

　　“我想要的，是信息透明化。”

　　“当国王的丑闻，和乞丐的善举，能以同样的速度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当‘屠魔令’，不再是冰冷的报告，而是能让所有人亲眼目睹的、惨无人道的直播。”

　　“当所有人都看清了轮子上的每一道裂缝，每个人都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当‘正义’不再是某个高高在上的机构可以随意定义的商标，而是需要拿到阳光下，接受亿万民众检验的商品时……”

　　韩秋的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狂热。

　　“谁还敢肆无忌惮地定义正义？”

　　“谁还敢把别人的生命当做理所当然的牺牲？”

　　艾斯不像罗那样思考得那么深远，但他抓住了自己最能理解的部分。

　　他想起了自己从没出生开始，就因为那份血脉而承受的非议与憎恶。

　　“如果大家都能知道真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只是因为一个名字，就去恨一个人了？”

　　韩秋点了点头，

　　“也许吧。但至少，他们有了恨或者不恨的选择权，而不是被动地接受一个别人灌输的答案。”

　　艾斯紧紧握住拳头，

　　那份世人强加的憎恶，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不管你要做什么，”

　　他抬起头，眼中是决然的火焰，“算我一个！”

　　火焰般炽热的承诺，回荡在冰冷的庞克哈萨德。

　　这本该是一个庄重而热血的时刻，新时代的齿轮仿佛就此开始转动。

　　特拉法尔加·罗的心脏仍在为那宏大的构想而擂动，他看着艾斯眼中燃烧的火焰，又看向那个点燃火焰的男人，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然后，就看到韩秋打了个哈欠，对着一脸激动的艾斯摆了摆手。

　　“省省吧，一百亿先生。”

　　“……哈？”艾斯脸上那股为理想献身的激昂神情瞬间凝固了。

　　“我说，省省你的热血。”

　　韩秋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瞅他，

　　“你以为你还有得选吗？你腕子上那一百亿是白戴的？上了我的贼船，就别想下去了，不干也得干。”

　　语气仿佛不是在谈论颠覆世界的宏图伟业，

　　而是在催促一个偷懒的打工仔赶紧去搬砖。

　　那番足以撼动世界的言论所营造出的沉重与庄严瞬间被戳破了。

　　“你这家伙……”

　　“别这么看我，我可是为你着想，”

　　韩秋振振有词，“都不用投靠，直接就是核心团队成员，还是身负巨债的核心成员，多有分量。以后公司上市了，你就是原始股股东。”

　　艾斯终于反应过来，一把从后面搂住韩秋的脖子，开始揉搓他的头发，

　　“你刚才是不是又在耍我！”

　　“咳咳！暴力！这是人身攻击！”

　　韩秋的脑袋被揉得像个鸡窝，他手脚并用地挣扎，“一百亿先生，袭扰老板，罚款一千万贝利！”

　　“闭嘴！”

　　艾斯笑骂着，手上力道却放轻了。

　　韩秋趁机从他臂弯里滑了出来，像条泥鳅一样蹿出几米远，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想抓我？下辈子吧！你的体术课还没毕业呢！”

　　说完，他转身就跑，灵活地绕过一块实验废墟。

　　“站住！”

　　艾斯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两个人，一个在前面上蹿下跳，嘴里还喊着“救命啊”，另一个在后面紧追不舍，伴随着“你给我等着”的怒吼迅速跑远，消失在基地的钢铁丛林深处。

　　刚才还激荡着思想风暴的开阔地，转眼间只剩下特拉法尔加·罗和索隆。

　　罗还维持着身体前倾，准备聆听世纪宣言的姿势。

　　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像是被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那份刚刚升起的，混杂着震撼、希望与决心的澎湃心潮，被这突如其来的打闹搅得七零八落。

　　他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刚被忽悠着准备投身伟大事业，结果发起人像个三岁小孩一样跟另一个三岁小孩追打着跑远了。

　　他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有被打断思绪的无奈，有对这群人行事风格的无语，还有一丝……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卸下重负般的轻松。

　　旁边的索隆，从始至终靠着一块断壁。

　　他只是看着那两个追逐打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那样的场景他很熟悉。

　　仿佛能看到一个戴草帽的白痴，为了抢一块肉和长鼻子的狙击手、会变身的驯鹿满船跑；

　　能看到那个卷眉毛的混蛋厨子，一边骂着“绿藻头”，一边和他进行着每日例行的斗嘴。

　　真是一群……不省心的家伙。

　　他低头看了看掌中的和道一文字，眼中的笑意慢慢沉淀下来，化为一丝难以察觉的怀念。

　　也不知道那帮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远方，韩秋和艾斯的叫嚷声已经微不可闻，只剩下风吹过庞克哈萨德废墟的呜咽声。

　　罗看着这一幕，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放弃了思考。

　　再跟这群人待下去，自己迟早也会变成一个不正常的家伙。

　　......或许，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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