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婚姻，不该是交易

　　拓跋温退下，书房内只剩拓跋沁一人。

　　烛火摇曳，映出他脸上从未有过的脆弱。他缓缓起身，走到墙边，伸手轻抚一幅早已泛黄的画卷——画中少女素衣执卷，眉目清婉，正是年少时的曾静姝。

　　那时他作为不受宠的东胡王子，经常受大王子等人结党欺负，是她每日为他讲学、陪读、遮风挡雨。她笑起来如春水初融，曾说：“你要做一棵坚强的小草，想想草原的风，再大都刮不跑地上的小草。”

　　他爱过她吗？或许从未说出口，却早已深埋心底。从少年到如今，她是他心中最柔软的执念。

　　他嫉妒五皇子吗？嫉妒。那个仅与她共事半年的皇子，竟成了她将来陪伴一生的夫婿。

　　可当他想到她父亲早逝，她孤身一人扛起中原秘书监的所有工作，日夜编书、授学、理卷，肩上的担子重得让人心疼——如今，她终于有人托付，有人庇护，有人与她共担风雨。

　　他忽然笑了，笑中带涩，却也带暖。

　　“她值得更好的。”他低声自语，“而我……只要她好，就够了。”

　　拓跋沁将婚书轻轻放入檀木匣中，锁好，置于案头最显眼处。仿佛在告诉自己：放下，不是失去，而是成全。

　　他站起身，推开窗，望向远方。草原辽阔，星河璀璨。

　　“静姝，”他轻声道，“愿你此生安稳，愿你所托良人。若有一日你踏足草原，我不求你留，只求你知——这世间，曾有一个人，默默守护你多年。”

　　风起，吹熄一盏烛火。拓跋沁立于黑暗中，身影孤寂，却挺直如松。

　　他不再是那个受欺负的王子，而是东胡的可汗。 他放下的，是一段情；守住的，是一国之主的尊严与深情。

　　爱，不一定是拥有。 有时，成全，才是最深的告白。

　　这日春光明媚，阳光和煦。东胡王宫别院内，夏芷澜正坐在廊下看书，日光洒在书页上，微风轻拂，本是一派宁静。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打破了这份平静——像是谁把整套茶具砸在了地上。紧接着，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砰！”院门被猛地推开，扎娜公主一手拎着马鞭，一手叉腰，像阵风似的闯了进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夏芷澜，怒气冲冲：“你！为什么拒婚？我哪点配不上你？说！”

　　夏芷澜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侍卫长龙展鹏“唰”地抽出佩刀，挡在皇子身前：“公主，不可无礼！”

　　“无事。”夏芷澜轻轻拨开龙展鹏，上前一步，拱手躬身，语气平和：“公主请息怒，并非公主配不上在下，实是在下已有婚约在身，不能再娶公主，否则便是背信弃义，于情于理皆不容。”

　　“放屁！”扎娜公主柳眉倒竖，脸颊泛红，“中原人就是虚伪！说什么婚约，还不是借口？你就是看不起我东胡女子！”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抖，马鞭如银蛇出洞，“啪”地抽向夏芷澜面门。

　　夏芷澜侧身一闪，动作轻盈如风，脚下一转，已退开三步。他并不还手，只是不断闪避，一边道：“公主，有话好说，何必动武？”

　　“少废话！”扎娜公主怒极，鞭影翻飞，步步紧逼。她自幼习武，骑射刀法皆精，这一通鞭法使得凌厉狠辣，可夏芷澜却如柳絮随风，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脚步轻巧，身形飘逸，竟像在跳一支缠绵的舞。

　　两人你进我退，你攻我守，鞭影与衣袂翻飞，竟有种奇异的默契，仿佛不是搏杀，而是一场深情的共舞。旁观的龙展鹏和几名东胡士兵看得目瞪口呆，谁也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这诡异又暧昧的场面。

　　几十回合后，扎娜公主气力渐竭，脚步微乱，一鞭挥空，重心不稳。夏芷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鞭梢，轻轻一拉——

　　“啊！”扎娜公主惊呼，整个人踉跄着扑进夏芷澜怀里。

　　四目相对，呼吸可闻。她脸“唰”地红到了脖子根，像被点燃的晚霞，手足无措地挣扎了一下，却被夏芷澜轻轻扶住肩膀，随即迅速松开。

　　“公主……”夏芷澜语气诚恳，“是非曲直，可否进屋，听我一言？”

　　扎娜公主咬了咬唇，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走进屋内，马鞭甩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夏芷澜跟了进去，见她怒气已消了大半，便从袖中取出一碟金黄的小点心，笑道：“这是我用中原的桂花，配上你们东胡的羊奶，做的桂花糕，你尝尝？”

　　“哼！”扎娜公主扭过头，“你以为一块点心就能打发我？”

　　可她的手却诚实地伸了过去，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眼睛瞬间亮了：“嗯……”

　　她不动声色地又拿了一块，小口小口地嚼着，脸上却露出了藏不住的满足。

　　夏芷澜笑了：“公主，我拒绝大汗赐婚，实则真有隐情。一是我来东胡之前，确与大周秘书监曾夫子有婚约在身，因和亲之事耽搁，未能及时说明，是我不对。二来……”

　　她顿了顿，语气真挚，“公主美貌、聪明、豪爽、英气逼人，让我极为敬重和欣赏。正因如此，我才不愿用一场政治联姻来辜负你。若我为权势娶你，既对不起曾夫子多年守候，也辱没了你的一片真心——那我成什么人了？背信弃义的伪君子？还是贪图权色的登徒子？天下人又该如何看你？你的婚姻，不该是交易。”

　　扎娜公主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着糕点碎屑。她沉默良久，终于轻声道：“……原来，是你心里早就有人了。”

　　夏芷澜心头一紧，愧疚之情又如潮水般涌来——她其实并未与曾夫子有男女之情，只是借名托辞。可此刻，她只能点头：“是，她……和你一样，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扎娜公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失落，又像是释然。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决心，扬起下巴道：“那……我们还能做朋友，不是吗？”

　　夏芷澜一怔，随即朗声笑了：“能与扎娜公主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这还差不多！”扎娜公主终于露出笑意，眼睛弯成了月牙，“既然是朋友……那你这桂花糕，还有多少？这么好吃，我要多带点回去！”

　　夏芷澜大笑：“管够！以后你天天来，我天天做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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