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的巫术

　　曾夫子抚上发间玉簪，冰凉触感却烫红了脸颊。窗外风声骤起，案卷上的墨迹终于晕开，如她心头无法凝固的情思。

　　而此刻簪身微凉，却不及太子那句“并州大将军案”的寒意。

　　五殿下离京时，皇帝明旨让他去洛阳督学，实则暗调他去并州查察桓问投敌案。曾夫子作为好友，是少数知情人之一。但太子今日的试探，显然已嗅到蛛丝马迹。

　　“夫子，雪大了，该添衣了。”一个侍女捧来狐裘。曾夫子接过时，瞥见衙署外有黑影闪过。她蹙眉命人搜查，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夜枭啼鸣声中，她忽然明白：五皇子的安危，已与太子的野心绞作死局。

　　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

　　十月廿二，亥时三刻。并州军营的篝火在夜风中摇曳，赵枚伏在营帐阴影里，看着巡逻队第三次走过张无极的帅帐。

　　他调整了呼吸，确认腰间匕首和迷烟囊的位置——这是他潜入的第九个军营，但张无极的帐外守卫比想象中严密。

　　“冒充匈奴杀汉领功……这证据必须拿到。”他一想到那位幸存者的描述，心中便激起了无尽的愤怒。校事府的线报显示，张无极的粮草调动记录藏着关键线索，他压制住内心的情绪波动，弯着腰潜行在各大营帐之间。

　　帐帘缝隙透出微弱烛光。赵枚如狸猫般贴地滑入，指尖刚触到帐布，便听见外头传来甲胄摩擦声。他心中一紧——两名士兵正站在帐边交班，离他不过三步。他屏息蜷缩，直到脚步声渐远，才迅速闪入帐内。

　　帐内陈设简朴，但角落的暗柜与堆叠的甲胄透出异样。赵枚摸向暗柜锁扣，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一阵风突然掀动帐帘。他余光瞥见外头士兵的影子在晃动——有人回来了！

　　冷汗浸透后背，他强行镇定，快速翻找柜中文件。突然，一摞泛黄的册子映入眼帘：并州粮草调拨记录，日期与匈奴袭境案重叠，数量却远超实战所需。证据！他一把攥住册子，却因动作过大碰倒了身后的甲胄。

　　“哐！”金属坠地的巨响在寂静中炸开。

　　赵枚瞳孔收缩，本能地用脚勾住甲胄底部，硬生生止住倾倒。冷汗顺着脸颊滴落，他僵在原地数秒，直到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谁在里面？”

　　心跳如擂鼓，他抓起证据塞进怀里。帐帘被猛地掀开，月光涌入的瞬间，他看清了来人——一个年轻小兵，持着火把，满脸惊恐。

　　“你……你是何人？”小兵举起刀，声音却在颤抖。

　　赵枚别无选择。他闪电般跃出，同时左掌劈向其后颈。小兵闷哼一声倒地，火把滚落在地，照亮了他惊恐扭曲的脸。

　　“抱歉。”赵枚低语，迅速抹灭火光。帐外已传来嘈杂呼喊：“有刺客！围住帅帐！”

　　没时间犹豫了。他扯下帐布裹住证据，破窗而出。箭矢如雨射来，他侧身翻越栅栏，脚尖点在营房顶上，向远处狂奔。身后追兵嘶吼声渐近，他吞下一颗提气丸，内力暴涨，身影在夜色中化作一道残影。

　　二十里山路，他踏碎岩石，掠过溪流，直到校事府的秘密据点——一座废弃的烽燧台。推开锈铁门时，他已近乎虚脱，却不敢停歇。喘息间，他摊开怀中的册子，泛黄纸页上的数字如毒虫般啃噬着他的心。

　　“粮草多出三倍……张无极用百姓的血换军功。”他攥紧纸张，指甲几乎刺破纸面，心道：“必须尽快交给五殿下。”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敲门声，是暗号。他掩好证据，推门迎向赶来的下属：“雁门关路线清了吗？”

　　“张无极的军队在雁门关外集结……他可能找到了桓问。”下属压低声音。

　　赵枚抹去额上血汗，望向北方星空：“走！我们赶紧过去看看五殿下是否也在那里。”

　　漠北绿洲，狂风暂歇，五皇子抹去额角的汗渍，眯眼望向远处扬起的尘浪——千余骑边军黑压压的轮廓正逼近绿洲边缘，马蹄声震得地皮发颤。

　　“殿下，我们二十余兄弟和他们拼了！”桓问攥紧长枪，嗓音沙哑如砂纸，“我们誓死守护殿下安危！”

　　“我们誓死守护单于安危！”巴图里和其他十余匈奴士兵也喊道。

　　夏芷澜没应声。她攥紧袖中的玉佩，掌心沁出冷汗。三十人PK一千人，这放在冷兵器时代无疑是自杀，现代玄幻小说也不敢这么写。难道，自己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吗？

　　此刻，看着身后精疲力尽伤痕累累的将士，而远处是边军如蝗虫般涌来的铁甲，她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斗志：“不行！我决不能死在这里！我要活下去！”

　　“殿下，末将愿率残部断后！”桓问突然嘶吼，残部将士纷纷拔刀，连巴图里的眼中也燃起决死的火光。

　　夏芷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现代人，她清楚硬拼等于送死，但沙漠……沙漠里有另一种武器——光。

　　“巴队长，边军还有多久能到这里？”她问道。

　　“大概两刻钟。”巴图里看了一眼阿统木，似乎在征询他的同意，见他点头，于是回道。

　　“阿统木单于，我需要你再相信我一次！”夏芷澜盯着他的眼睛：“此刻我们只有三十余肉身，直接硬扛千余骑兵无疑是以卵击石，我有办法让大家都脱困——但是需要我们每个人的配合。”

　　“五殿下，我相信你，请尽管吩咐无妨。”阿统木被她坚定的眼神所感染，望向众匈奴士兵说道。

　　“好！所有人，捡拾绿洲中所有反光之物！”夏芷澜马上下令，声音穿透混乱，“铜镜、铠甲、水壶，全部聚拢！”众人愣住，桓问皱眉欲反驳，却见五皇子已率先将碎镜片嵌入沙坑边缘。

　　“边军千里奔袭，必渴必疲。”夏芷澜快速解释，“我们制造幻象，让他们以为有伏兵——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懂吗？”她想起高中物课的光学原理，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

　　巴图里眯眼打量他：“中原的巫术？”

　　“不是巫术。”夏芷澜将镜片排列成弧形，对准夕阳，“是光在热空气中的折射。叛军若看见无数虚影，会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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