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一切安好

　　夜幕降临，夏芷澜独坐书房，将目前得到的线索串联：王非的机关术、地道的隐秘、驿站的内应……本以为这是一桩朝堂内的叛乱案，谁知竟然还牵扯到了江湖——那幕后主使怎会与江湖门派有关联？

　　叫龙展鹏唤来赵枚，她交待道：“校事府彻查刑堂建造记录，所有工匠名单重审。若有公输门背景者，立即扣押。”

　　赵枚领命时，夏芷澜忽然又问：“你可信得过校事府无人背叛？”

　　赵枚跪地：“属下以性命担保，校事府所有人皆经三重审查，绝无二心。”

　　夏芷澜凝视他良久，终未多言。她将拟好的简报交给赵枚，嘱咐其通过校事府的情报系统迅速传到京城，呈予皇上。看来自己还要在并州多待几日了。

　　第二天，夏芷澜早早起床，在刺史府内院练起了剑，并非她有意要练，而是看到卧房墙壁上挂着宝剑，便不由自主地拿了起来——看来是老夏的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发作了。

　　龙展鹏刚出卧房，见五皇子正在行云流水般地耍起了剑法，一声大叫：“殿下好身手！”顿时也手痒了，“殿下我可否加入，与你对练？”

　　“来吧！”随着夏芷澜一声轻喝，龙展鹏剑光如龙，划破静谧的空气，加入到了夏芷澜的剑雨中。两人身形对应，剑影交错，偶尔有雪花在剑风的吹拂下轻轻起舞，落在他们的肩头，随即被体温融化。

　　剑尖相碰，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鸡鸣交织成冬日晨练的独特乐章。五皇子的动作流畅而有力，每一次挥剑都似乎蕴含着千钧之力，却又收放自如，尽显皇族风范。而龙展鹏则紧密配合，攻守兼备，展现出极高的武艺与忠诚。

　　晨练完毕，两人都觉丹田发热，精神十足。“殿下，你是不是师承昆仑剑宗？”龙展鹏问道。

　　“应该……是吧，”夏芷澜一边心想连你也看得出来？一边回道：“我有好久没见过他老人家了。”

　　“昆仑剑宗乃世外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很正常。”龙展鹏安慰道，“相信殿下与剑宗定能有缘再见。”

　　两人舒活完筋骨，桓问就派部将孙骁送来简报：已按照五殿下的指示，联系了匈奴呼泉单于部落，约定十日后在雁门关进行友好物资赠送仪式，问殿下愿不愿意参加……

　　夏芷澜心中感叹桓问的驭下之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虽然孙骁之前对他兵锋相向，但无疑孙骁也是个忠臣良将。她于是说道：“桓将军神速，不过届时我应该回京城，参加不了了——还有，昨日你们发现城南驿站有地道，先严密监视起来，不要做任何动作，以免打草惊蛇。”

　　孙骁回道：“殿下放心，我们已经布好了眼线，一有可疑人员靠近地道，就马上将其抓获！”

　　洛阳，城东荒废的官办学堂被改造成一新，命名为洛阳书院，成了司州第一座招录寒门学子的专门学校。陆季带来了京城招生的方法和经验，各项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推进之中。当然，他和五皇子的侍女——碧游之间的感情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

　　周边众人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有事没事就调侃他，他也是憨憨一笑，心道等见到五殿下，一定会跟他表明自己对碧游姑娘的心意——殿下也一定会支持自己的。

　　不过此刻还有一个更让他头大的事情。当他拿到荀若楠递来的需要重新考评的士子名单时，“三百人。”他低声重复，眉间拧成一团涩。仅仅司州一地便有三百士子需重考，若推至全国……半数士族岌岌可危。

　　“陆公子，你这表情，想必是看出了不少问题。”荀若楠微笑着说道，声音清脆悦耳。

　　碧游适时给他们端上来热茶，茶香飘散开来，似有意冲淡屋内的焦灼。

　　陆季将纸卷攥紧，喉头苦涩：“荀姑娘，这数目……简直触目惊心！”

　　荀若楠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五殿下要革新九品中正制，不是要砍树，是要修剪枝桠。今日我们查出的三百人，是腐枝；但若一刀劈下，整棵树都得倒下——士族反噬，新政未立，先成废墟。”

　　陆季额角渗出冷汗：“可若按此速度，全国考评需耗时数年……五殿下等得起，朝堂和民间的反对声可不会沉默。”

　　荀若楠忽然倾身，茶盏在他案前轻磕：“陆公子，你可读过《河工疏浚志》？黄河淤塞，老河工从不急挖主河道，而是先开支渠引流，待水势缓了，淤泥自清。眼下我们需做的，是稳住洛阳，让各地大中正‘自查’，张弛有序。”

　　“荀姑娘……你所言甚是。”陆季思付了一会儿，确实五皇子之前有交代，清查之事慢不得，推广之事急不得。

　　荀若楠将茶盏推至他面前，热气袅袅：“五殿下给的不是‘快刀’，是‘绣针’。我们要一针一线，缝出新的规矩。急，只会让线断。”

　　窗外北风暂停，似有阳光穿透云层。陆季忽然想起临行前，五皇子递给他那封未署名的信：“九品中正之弊，如疽在骨。剜之需忍痛，但不可骤停刀。”此刻方悟，荀若楠便是那执刀之人。

　　“明日，我们便叫来文太守，一起商定重新考评的时间。”荀若楠起身，“务必要一次性组织完考试。”

　　陆季终于松了攥名单的手，茶盏中的水纹映着他动摇的倒影。他忽然明白，这场改革不是雷霆，而是漫长的、带着锈味的博弈。

　　“荀姑娘，我愿助您开这第一渠。”他饮尽已变凉的茶，涩味在喉间化作决心。

　　荀若楠唇角微扬，海棠簪在烛光下泛起冷芒：“陆公子，为了五殿下——和九品中正革新事业。我们，各司其职。”

　　“嗯嗯，”陆季突然想起远在并州的五皇子来：“不知道殿下在那边怎么样了？”

　　荀若楠抬头望向窗外雪压的枝头，心一下沉下来，自言自语道：“希望他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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