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尘缘已了

　　空间通道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北域那特有的、带着荒凉与血煞气息的风已然拂面。

　　楚夜带着苏小婉自虚空中一步踏出，落脚处乃是一片荒芜的山脊。

　　放眼望去，赤褐色的大地蔓延至天际，远处有孤零零的枯木如同扭曲的鬼影，与记忆中北域的景象一般无二。

　　苏小婉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故土熟悉而稀薄的灵气，心中竟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楚夜负手而立，神瞳淡淡扫过四周，确认了方位。此处距苏小婉原先所在的天渺宗已不算太远。他了却尘缘，送其归乡，此事便算了结。

　　就在他准备开口之际——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之声骤然自天际传来，打破了荒山的寂静！

　　只见三道血色遁光如同跗骨之蛆，正疯狂地追逐着一道踉跄的青色剑光！

　　那青色剑光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光芒黯淡，摇摇欲坠，其后拖曳着长长的血线，显然驾驭者身受重伤。

　　“桀桀桀！林老怪，你还能往哪里逃？！”

　　一道沙哑猖狂的声音，自血色遁光中传出，“交出那‘血煞秘境’的残图，老子或许能给你留个全尸！”

　　“休想！此图乃我林家先祖所传，宁死不与尔等血魔宗妖邪！”青色剑光中传来一个虚弱却决绝的老者声音。

　　“不知死活！那就去死吧！”

　　血色遁光骤然加速，一道腥臭扑鼻的血色巨掌凝聚，狠狠拍向那青色剑光！

　　眼看那青色剑光就要被拍碎，其方向却正好朝着楚夜二人所在的山脊，坠落而来！

　　那被称为林老怪的老者也发现了山脊上的楚夜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歉意，嘶声喊道：

　　“下方的两位道友！快走！莫要管我！”

　　话音未落，血色巨掌已然临头！

　　苏小婉见状，顿感不妙。

　　那出手的血魔宗元婴修士显然嚣张惯了，根本不在意是否会波及无辜，或者说，在他眼中，下方两人与蝼蚁无异，顺手拍死便是。

　　巨掌携带着腥风血雨，轰然压下！

　　楚夜的脚步，再次被这无妄之灾所阻。

　　他只是随意地，向后挥了挥衣袖。

　　如同驱赶蚊蝇。

　　那足以拍碎山峰、威力无穷的血色巨掌，在距离山脊尚有百丈高度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壁垒，骤然凝固！

　　其上缭绕的血煞之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瞬间消散瓦解！紧接着，那巨大的血掌本身，化为漫天血雾，被山风一吹，便无影无踪。

　　“什么？！”

　　三名血魔宗修士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遁光猛地停驻在半空，惊疑不定地看向下方山脊。

　　那坠落的林老怪也侥幸捡回一命，踉跄落地，难以置信地看向楚夜那淡漠的背影。

　　为首那名元婴中期的血袍老者眼神一厉，厉声喝道：

　　“阁下是何人？竟敢插手我血魔宗办事？！”

　　楚夜缓缓转身，目光平淡地扫过空中三人，那眼神如同在看三只嗡嗡叫的苍蝇。

　　“太吵了。”

　　“滚。”

　　几个字，轻飘飘地落下。

　　那血袍老者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好狂的口气！藏头露尾之辈，给我死来！”他虽惊疑对方手段，但自恃宗门凶名，又有三人联手，岂肯被一言吓退？

　　随即，祭出一面血幡，迎风便长，化作百丈大小，搅动漫天血云，带着鬼哭狼嚎之音，朝着楚夜当头罩下！

　　另外两名元婴初期的魔修也同时出手，血剑毒砂，铺天盖地袭来！

　　苏小婉脸色一凝，正要出手相助。

　　却见楚夜只是对随意的，屈指一弹。

　　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绝对“寂灭”意境的波动，随着他这一弹指，瞬间掠过那三名魔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那遮天蔽日的血幡、那凌厉的血剑、那歹毒的毒砂……所有攻击，在触及那寂灭波动的瞬间，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

　　而那三名血魔宗修士，脸上的怒容与杀意，瞬间化为极致的恐惧与茫然，他们的身体如同风干的雕塑，从指尖开始，寸寸崩解、消散，连元婴都未能逃出，便彻底化为虚无，形神俱灭！

　　山脊之上，重归寂静。只剩下呼啸的山风，以及那名侥幸生还、此刻却已吓得呆若木鸡的林老怪。

　　楚夜目光转向苏小婉，淡淡道：“此间应是天渺宗地界，你可自行离去。”

　　苏小婉闻言，连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地对着楚夜深深一揖：“多谢楚夜哥哥一路护持与造化之恩！小婉永世不忘！”她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能得遇如此存在，得此机缘，已是天幸，岂敢再有奢求。

　　楚夜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一步迈出，身影便已消失在山脊之上。

　　直到楚夜离去良久，那林老怪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扑通一声瘫软在地，浑身冷汗淋漓，望着楚夜消失的方向，如同仰望神魔，声音颤抖地喃喃自语：“

　　“弹指灭元婴，这，这位前辈究竟是……”

　　苏小婉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道：“此地不宜久留，道友也速速离去吧。”说罢，她往天渺宗方向，化作一道流光远去。修为已达金丹后期，归乡之路，已无大碍。

　　……

　　楚夜离开北域，于星海间信步而行。主脑已除，轮回初定，诸天万界似乎重归平静。

　　然而，于他而言，这平静之下，却仿佛隐藏着更大的虚无与寂寥。

　　就在他于一颗枯寂星辰上暂歇，遥望星河之时——

　　“嗡！！！”

　　虚空再次被毫不讲理地撕裂！

　　这一次，来袭的是三具庞大无比、造型古拙、通体由非金非玉的青色材料，铸造而成的青铜巨像！

　　这些巨像高逾万丈，面目模糊，手持巨斧、战戈、宝瓶等古朴兵器，周身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太古妖族符文，散发出蛮荒、沉重、足以压塌星辰的恐怖气息！

　　其能量波动，每一具都堪比渡劫后期，甚至隐隐触摸到此界极限！

　　它们更像是某种被激活的、守护某物的战争傀儡！

　　“检测到未知高能量反应！闯入‘古妖禁地’范围！予以清除！”冰冷僵硬的意念波动自巨像体内传出，毫无情感。

　　根本不容任何解释，三具青铜巨像同时发动攻击！巨斧开天，战戈裂空，宝瓶倾泻出湮灭万物的混沌气流！

　　攻势简单、粗暴、却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瞬间覆盖了楚夜所在的整片星域！

　　楚夜静立于星辰之上，看着那碾压而来的太古攻击，眼中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他只是缓缓的，抬起了右手。

　　对着那三具庞大的、堪比渡劫的青铜巨像，以及它们发出的、足以湮灭星系的恐怖攻击。

　　轻轻……向下一按。

　　仿佛按熄了三盏油灯。

　　“灭。”

　　一字轻吐。

　　所有攻击，在距离楚夜尚有万里之遥时，便如同被投入了绝对的虚无，无声无息地消散、湮灭。

　　那三具冲锋而来的青铜巨像，庞大的身躯骤然僵停在半空！它们身上那古老的符文疯狂闪烁，试图抵抗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却如同螳臂当车！

　　下一秒！

　　咔嚓……轰！！！

　　三具堪比渡劫后期的青铜巨像，从内部开始崩解、碎裂！

　　化作无数巨大的、失去灵光的青铜碎块，如同陨石雨般，向着下方的枯寂星辰轰然坠落，砸起漫天尘埃，最终彻底化为三堆冰冷的废铜烂铁。

　　他抬头，望向那无尽深邃的星空，目光穿透了层层维度，看到了更多因他方才修复轮回之核、或因他一路行来所展现的力量而蠢蠢欲动、或惊恐、或贪婪的视线。

　　“宇宙浩瀚，蝼蚁不绝，纷扰不息。”

　　他沉默地立于星辰之上，衣袂在真空中无声拂动。

　　良久，一声极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冰冷的星尘之间。

　　“罢了。”

　　二字落下，他一步迈出，身影彻底消失在这片星域。

　　不知去往何方，亦不知为何而去。

　　唯有那无尽的星空，沉默地见证着起源之主的孤寂，与那或许永无止境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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