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皮囊工坊与剥皮学徒

　　随即，楚夜回到柜台后，取出那面已经布满裂痕、彻底失去灵异的青铜手镜残骸，又将那块镜灵核心碎片，放在旁边。

　　他双手虚按在，两件物品之上，眼眸微阖，精神力如同细密的丝线，缓缓探入镜灵碎片深处，沟通其中残留的那一丝，古老而冰冷的意念碎片，同时以青铜镜残骸作为媒介，放大对“镜”这一概念的感知。

　　渐渐地，一幅幅破碎、扭曲的画面，伴随着混乱的情绪波动，断断续续地涌入他的脑海：

　　冰冷的金属台，悬挂的剥皮刀具，反射着幽光，无数张苍白、空洞的人皮，如同风干的腊肉，整齐地悬挂在钩子上，微微晃动，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诵念声，使用的是某种，早已失传的古老语言……

　　一个模糊的、穿着暗红色皮质围裙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张刚刚处理完的、泛着诡异光泽的人皮，覆盖在另一个，不断挣扎的、模糊的轮廓上……

　　画面的焦点猛地拉近，定格在那暗红色围裙身影的手上——那双手干瘦、苍白，指甲缝里似乎残留着，暗红色的污垢，但右手的手腕内侧，赫然有一个模糊的、如同被烙铁烫过的扭曲印记，形状像是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

　　画面切换，是一片燃烧的废墟，断壁残垣，焦黑的木头上跳跃着火苗，背景中，似乎有一个歪斜的、烧得只剩半边的牌子，上面隐约能看到“慈心”两个字……

　　楚夜猛地睁开眼，精神力收回，这次收获是巨大的。

　　“皮囊工坊”，果然是在准备某种“容器”或“仪式”。而那个手腕上的“无瞳之眼”印记，是一个关键特征。

　　更让他心头阴云密布的是，最后那个画面——慈心孤儿院的废墟！剥皮客的活动，竟然真的与那里，产生了交集！是偶然，还是，那场大火背后，本就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就在这时，脑海中那道微弱的标记指针，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城北，靠近旧工业区的一片待拆迁区域。

　　不能再等了。

　　楚夜站起身，准备好所有东西，锁上店门，身影融入渐深的夜色之中。

　　城北的待拆迁区，如同城市的一块疮疤，残破的厂房、废弃的居民楼，如同巨兽的骸骨，在月光下，投射出狰狞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垃圾腐烂和铁锈混合的味道。标记指针最终指向了，其中一栋最为偏僻、几乎被杂草和废弃物包围的三层旧楼。

　　楼体表面布满裂缝，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的，像是一只只窥视外界的眼睛。

　　整栋楼被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死寂笼罩着，连夏夜的虫鸣，在这里都消失了。

　　楚夜没有从正门进入，他绕到楼房侧面，找到一处破损的通风口，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福尔马林混合着血腥、以及难以形容的腐败油脂的气味，如同实质般，钻进鼻腔。

　　他激活了【敛息符】，身形与气息几乎完全融入环境，沿着标记指针的指引，向着大楼深处摸去。

　　越往里走，那股气味就越发浓郁。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意义不明的、用暗红色颜料涂抹的扭曲符号。

　　许久，前方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门缝下方，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而那令人窒息的恶臭，正是从这扇门后传来。

　　标记指针在这里，变得异常清晰、稳定。

　　就是这里了。

　　楚夜没有立刻破门，而是将耳朵轻轻贴在，冰冷的铁门上。里面的诵念声，更加清晰了，依旧是那种古老的语言，语调平缓而诡异，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同时，还夹杂着一种细微的、有什么东西，被反复擦拭的“沙沙”声。

　　他试着轻轻推了推门，但门从里面被锁住了。

　　楚夜眼神一冷，后退半步，右手并指如剑，指尖淡金色毫光凝聚，就要强行破门。

　　就在这时——

　　“嘻嘻……”

　　一声轻佻的、带着回音的嬉笑声，突然从他身后，黑暗的走廊里传来。

　　楚夜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

　　只见在走廊另一端，那片阴影里，倚靠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打扮十分时髦，甚至有些妖异的年轻“男人”。他穿着紧身的紫色衬衫，黑色皮裤，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嘴唇涂成暗紫色，耳朵上挂着一串，亮闪闪的耳钉。

　　他正用一把小巧的锉刀，慢条斯理地打磨着，自己晶莹的指甲，动作妩媚，眼神却带着一种，毒蛇般的阴冷和戏谑。

　　他抬起头，看向楚夜，舔了舔暗紫色的嘴唇，声音带着一种黏腻的磁性：

　　“哟~ 这位小哥，深更半夜，闯到别人家‘工作室’门口，是想干嘛呀？”

　　他晃了晃手中的锉刀，刀锋在微弱的光线下，闪过寒芒。

　　“订做皮囊的话，可是要排队的哦。”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阴冷而驳杂，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和一种不稳定的、仿佛来自邪异，像是一个学徒，或者看门狗。

　　“工作室？”楚夜缓缓转身，面对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紧张，只有一种打量货物的平静，“环境太差，卫生不达标，不符合经营规范。”

　　“男人”修磨指甲的动作一顿，脸上妩媚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似乎没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他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声音依旧带着，那股令人不适的黏腻：“小哥说话真有意思， 不过，这里不欢迎，未经邀请的客人哦。”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走廊的阴影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四五个动作僵硬、面色惨白、眼神空洞的“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他们身上都穿着破旧的工作服，皮肤呈现不自然的灰白色，仿佛被水浸泡过，关节活动时，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尸傀。而且是用刚死不久、怨气未散的尸体，粗糙炼制而成，带着浓重的湿腐气息。

　　“把他请出去， 注意，别把客人的‘皮囊’弄坏了，主人最近正缺材料呢~”那“男人”轻笑着吩咐道，自己则继续修磨指甲，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好戏。

　　几只尸傀发出低沉的嗬嗬声，如同提线木偶般，迈着僵硬的步伐，从前后两个方向朝着楚夜包抄过来，腐烂的手指弯曲如钩，带着腥风抓向他的要害！

　　楚夜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扑来的尸傀，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那个修指甲的“男人”身上。就在尸傀的利爪，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

　　他左手依旧插在口袋里，右手只是随意地抬起，并指如剑，在空中虚划了一个简单的、代表“禁止”或“无效”的符号。

　　一股无形但绝对性的“规则”之力，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开来！

　　那几只扑到近前的尸傀，动作猛地一滞，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它们身上那点被强行赋予、支撑行动的邪异能量，在这股“规则”之力下，瞬间瓦解！

　　紧接着，它们僵硬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噗通”、“噗通”接连摔倒在地，溅起一片灰尘，再也动弹不得，彻底变回了，真正的死物。

　　“男人”修磨指甲的动作，彻底僵住，妩媚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手中的锉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

　　“清理非法滞留的‘废弃物’。”楚夜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手扫掉了几点灰尘，“根据《城市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与《幽途异类临时管制补充条款》，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收费依据’。”

　　他向前踏出一步。

　　那“男人”脸色剧变，尖叫一声，双手猛地向前一推！一股浓郁得如同实质的、带着刺鼻血腥味的黑红色雾气，如同活物般，朝着楚夜汹涌扑来！雾气中，有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在嘶嚎，散发出强烈的心灵冲击与腐蚀性能量！

　　这是他压箱底的邪术——【血怨瘴】！一旦被卷入，不仅肉身会被腐蚀，灵魂也会被其中的怨念撕碎、污染！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乙等行者，退避三舍的邪异瘴气，楚夜却只是微微蹙眉，似乎有些嫌弃，那难闻的气味。

　　他不闪不避，迎着那扑来的血怨瘴，再次抬起了右手。这一次，他手中多了一样东西——那本深褐色的【营业执照】。

　　他将营业执照如同盾牌般，挡在身前。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汹涌澎湃、怨念冲天的血怨瘴，在接触到营业执照的瞬间，竟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融、溃散！雾气中那些嘶嚎的人脸，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抹去，瞬间安静、消散！

　　“不！不可能！！”那“男人”发出绝望的尖叫，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这是什么鬼东西？！”

　　“合法经营的凭证。”楚夜收回营业执照，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看来，你的‘业务’没有备案，属于非法经营。”

　　他再次向前，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压迫感。

　　那“男人”彻底慌了，他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双手疯狂结印，试图施展某种遁术逃离！

　　“血影遁！”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化作一道血影，融入黑暗。

　　然而，楚夜的速度更快！

　　他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左手抽出，指尖夹着的，正是那张，黑色的【镇魂符】！

　　“镇！”

　　幽光一闪，后发先至，精准地打在了，那即将化作血影的“男人”眉心！

　　“呃啊——！”

　　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划破寂静！

　　【镇魂符】的力量不仅打断了他的遁术，更是直接作用在，他的魂魄核心上！他身上的邪异能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飞速泄露，那身时髦的衣物和精致的妆容，如同褪色般，迅速变得灰败、腐朽，露出了底下真实的面目。

　　一个干瘦、苍白、五官扭曲，眉心带着一个焦黑符印的年轻男子，他的手腕内侧，同样有一个，“无瞳之眼”印记，但颜色更浅，像是拙劣的模仿。

　　他瘫倒在地，浑身抽搐，气息迅速萎靡，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楚夜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学徒？”

　　那男子艰难地点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的‘主人’，在里面？”楚夜指了指那扇，紧闭的铁门。

　　男子再次点头，眼中流露出哀求之色。

　　楚夜蹲下身，看着他手腕上的印记：“这个标记，代表什么？”

　　“是……是‘无目教’的，烙印……”男子断断续续地回答，每说一个字，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主人，是外围，成员……”

　　无目教？楚夜记下了这个陌生的名字。

　　“他在里面做什么？”

　　“准备……‘降临容器’……”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与恐惧交织的复杂神色，“需要，至阴命格的完整皮囊，和强大的灵魂，作为基石……”

　　楚夜眼神一凛。果然是在准备，某种危险的仪式！

　　“最后一个问题，”楚夜的声音冰冷如刀，“慈心孤儿院的大火，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听到“慈心孤儿院”，男子瞳孔猛地收缩，脸上露出极度的惊恐，像是听到了禁忌的名字。他张大了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下一刻——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失去所有神采，眉心那个焦黑的符印，骤然变得灼热、发亮！

　　“噗！”

　　他的头颅连同里面的魂魄，竟然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红的、白的、混合着破碎的灵魂碎片，溅射得到处都是！

　　一股阴冷、恶毒的意念，残留在他最后炸开的地方，带着警告与灭口的意味。

　　楚夜早在异变发生的瞬间，就已后退，避开了污秽的溅射。他看着地上那具无头的、迅速腐烂的尸体，眼神冰冷。

　　灭口？看来慈心孤儿院的事情，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不再停留，转身面向那扇，厚重的铁门。

　　里面的诵念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令人心悸的等待。

　　楚夜能感觉到，门后那股邪异的气息，已经锁定了他。

　　他没有再犹豫，抬脚，蕴含着【阳炎破煞符】至阳力量的一击，狠狠踹在了铁门中央！

　　“轰——！！”

　　锈迹斑斑的铁门，如同被炮弹击中，扭曲、变形，带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被轰成铁块，散落一地。！

　　同时，一个沙哑、低沉，仿佛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的声音，从工坊深处，缓缓传来：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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