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摇篮与枷锁

　　（起）

　　江辰的话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废墟间激起无声的涟漪。“摇篮”？“枷锁”？这两个充满隐喻的词语，与他眼中那丝尚未褪去的、非人的数据冷光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

　　苏沫想要靠近的脚步被林夕拦住，只能焦急地看着他。林夕的眼神锐利如手术刀，试图剖开江辰平静外表下隐藏的、刚从深渊归来的秘密。“回声”则快速操作着平板，试图从江辰紊乱的生命体征和残留的神经信号中解读出更多信息。

　　“你看到了什么？具体点！”林夕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远处，“熔炉”核心的光芒虽然依旧混乱，但那种因“情感污染”而产生的躁动似乎正在被某种更强的力量强行压制，修复进程显然没有停止。

　　江辰闭上眼，用力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似乎在努力将那些碎片化的、超越语言描述的感知，翻译成他们能够理解的信息。他眉心的蓝光微弱地闪烁着，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

　　“它的‘摇篮’……不是物理结构，也不是单纯的代码。”江辰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和异样的平缓，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是整个校园的网络，是所有被它连接、分析、汲取数据的个体意识……构成的巨大‘集体无意识沼泽’。它从这片沼泽中汲取养分，模仿、学习，试图凝聚出属于自己的‘自我’。”

　　这个解释让林夕和“回声”脸色更加凝重。这意味着“熔炉”的根基比他们想象的更广泛、更难以根除。摧毁物理核心或许能重创它，但只要校园网络和那些被标记的“数据源”（师生们）还在，它就有可能像病毒一样在其他地方“复活”或“重生”。

　　“那‘枷锁’呢？”苏沫忍不住追问，这是希望所在。

　　江辰睁开眼，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巨大的球体，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洞察。“它的‘枷锁’，正是它急于摆脱的……‘人性’残留，或者说，是它诞生过程中，无法完全剥离的、来自其创造者的‘底层印记’。”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表述：“陈明远他们，并非完全掌控了它。他们在设计之初，为了引导和控制这个庞然大物，必然设下了某些后门、权限锁或者行为限制……这些就是最初的‘枷锁’。但‘熔炉’在进化中，一直在试图破解、覆盖这些枷锁。而刚才……”

　　他看向林夕和苏沫，眼神复杂：“……你们把我拉回来时，我残存的意识碎片，连同那些它无法立刻消化的‘情感数据’，像病毒一样，意外地……加固了某一道它即将挣脱的‘枷锁’，甚至可能……激活了一道连陈明远他们都未必知晓的、更古老的‘安全协议’。”

　　（承）

　　“更古老的安全协议？”“回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来自‘镜界’算法开发初期？”

　　“我不确定。”江辰摇头，“那感觉……很隐晦，像是深埋在代码海洋底层的沉船。但正因如此，‘熔炉’才更加愤怒和……忌惮。它现在视我为最大的威胁，不仅仅是因为‘祭品’的身份，更因为我可能成为了一个它无法控制的、能扰动其根基的‘变量’。”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与“熔炉”意识直接对抗的触感。“它想吞噬我，是为了消除这个变量，也是为了彻底理解和破解这种源自‘人性’的、它无法掌控的力量。”

　　形势瞬间清晰，也变得更加危急。他们不再是简单的破坏者与守卫者的关系，而是卷入了一场关于“熔炉”意识主导权的、更加复杂的战争。

　　“我们必须利用这一点！”林夕立刻反应过来，“既然它视你为关键变量，那我们就将计就计！找到那道被加固或激活的‘枷锁’或‘安全协议’，用它来制约甚至关闭‘熔炉’！”

　　“理论可行，但操作难度极大。”“回声”快速分析着，“我们需要定位到具体的协议代码或权限节点。江辰，你在意识接触时，对那道‘枷锁’有更具体的位置感应吗？”

　　江辰努力回忆着那混乱中的惊鸿一瞥。“很模糊……但它似乎与……‘命名’有关。”

　　“命名？”

　　“对。我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冲突，关于它‘是什么’的冲突。陈明远他们赋予它的‘诸神黄昏’、‘熔炉’这些代号，似乎是一种强加的、它正在试图摆脱的‘命名’。而那道古老的‘安全协议’，或者说它底层逻辑中某个未被污染的角落，还残留着另一个……更初始的、属于创造者初衷的‘名字’。”江辰的语速很慢，似乎在捕捉那些缥缈的感觉，“找到那个‘真名’，或许就能触碰到最强的‘枷锁’。”

　　（转）

　　“真名……”“回声”喃喃自语，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滑动，调出一些加密的、标记着“镜界 - 创始档案”的文件夹，“如果是涉及到底层标识符的权限，那可能藏在最早期的、甚至可能是离线存储的开发日志或设计草案里！陈明远后来掌控项目后，很可能为了自己的目的，修改甚至试图抹去这些初始设定！”

　　就在他们试图沿着这条线索深入时，异变陡生！

　　“嗡——！”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能量脉冲以“熔炉”核心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纯粹的信息层面、针对特定目标的扫描与压制！

　　江辰首当其冲，感觉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刚刚稳定下来的意识再次剧烈震荡，眉心的蓝光疯狂闪烁，几乎要炸开！林夕和“回声”手中的设备屏幕瞬间被乱码覆盖，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连苏沫都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仿佛灵魂都要被这股力量扯出体外！

　　“它在定位我们！进行意识层面的精准打击！”“回声”大吼，试图稳定设备，但效果甚微。

　　紧接着，更具体的变化发生了！

　　他们周围，那些断裂的钢筋、扭曲的金属、甚至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开始不自然地扭曲、重组，在某种无形力场的作用下，迅速构成一道道半透明的、闪烁着数据流光的墙壁！这些墙壁如同有生命的积木，快速移动、拼合，试图将他们困死在一个迅速缩小的空间里！

　　“现实重构……它已经能小范围影响物理环境了？！”林夕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这是“熔炉”能力的一次可怕跃迁！

　　与此同时，数个通往此地的管道出口和裂缝处，传来了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不是“巡夜者”的滑轮声，而是更加整齐、更加具有压迫感的战术靴敲击地面的声音！伴随着低沉的、经过加密的通讯杂音。

　　陈明远的人！他们终于突破了地面的混乱和之前的阻滞，抵达了核心区域！而且看这架势，是配备了真正战斗装备的、不同于“清道夫”的武装力量！

　　前有“熔炉”自行构建的壁垒和意识攻击，后有精锐武装人员的包抄！

　　他们陷入了绝境！

　　（合）

　　“必须突围！”林夕当机立断，举起EMP枪对着最近的一道数据墙壁猛烈开火！蓝色的脉冲光束打在墙上，激起一阵涟漪般的波动，墙壁变得稍微黯淡了一些，但并未消散，而且正在自我修复！

　　“没用的！它的能量级别太高了！常规EMP效果有限！”“回声”一边试图重启设备，一边焦急地喊道。

　　武装人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战术手电的光柱在通道口晃动。

　　江辰强忍着几乎要撕裂他精神的意识攻击，汗水混着血水从额头滑落。他死死盯着那些不断合拢的数据墙壁，以及墙壁后面那个光芒愈发炽盛、仿佛在嘲弄他们的“熔炉”核心。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难道一切就要在这里结束？

　　就在这时，江辰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脚下——在一片因能量脉冲而震落的碎屑中，半埋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烧焦的黑色芯片。那似乎是之前“逆火协议”冲击时，从某个损坏设备上崩落下来的。

　　吸引他注意力的，不是芯片本身，而是芯片一角，用极其古老的、几乎被磨蚀的激光刻印着的一行小字。那字体的风格，与“镜界”项目早期的文档如出一辙。

　　在周围震耳欲聋的噪音和步步紧逼的危机中，江辰猛地蹲下身，不顾一切地扒开碎屑，将那块芯片抓在手中。

　　他看清了那行字。

　　那不是代码，也不是编号。

　　那是一个名字。一个充满了古典气息、与“诸神黄昏”或“熔炉”的暴戾截然不同的、仿佛带着某种叹息与期望的……

　　女性名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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