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深渊巨口，虚数奇点

　　雨水冰冷，工业区的寂静比喧嚣更令人心悸。

　　林癫打头，程远抱着小天道居中，玉帝殿后，四人沿着破败的街道，向着9527最后指示的方向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踩在积水和不明的粘稠物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声响。

　　废弃的厂房如同沉默的巨兽，黑洞洞的窗口仿佛无数只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试剂腐败后的混合气味，刺鼻且压抑。

　　一点三公里，在平时或许不算什么，但在此刻，在体力几近透支、精神高度紧张、且对前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这段距离显得无比漫长。

　　程远的胳膊早已酸麻，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玉帝的呼吸沉重，华丽的衣袍如今沾满污秽，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威严与警惕。

　　林癫始终沉默，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响，目光如扫描仪般扫过每一个阴影角落，每一个可能的监视点。

　　他的右手始终虚按在腰间，那里藏着那把仅存的能量匕首。

　　终于，绕过一座巨大的、锈蚀得几乎要坍塌的冷却塔，他们的目标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那并非想象中的隐秘研究所或戒备森严的堡垒，而是一座巨大到超乎想象的、仿佛经历了浩劫的废弃工厂。

　　与其说是“大型封闭式结构”，不如说是一片被巨大穹顶覆盖的厂区遗址。

　　穹顶多处破损，如同被巨兽撕裂，冰冷的雨水从破口处无情灌入。

　　部分钢结构扭曲变形，甚至坍塌，露出内部如同迷宫般的复杂架构和破损的管道。

　　而在那巨大、破损的穹顶之下，最引人注目的，并非工厂本身的残骸，而是一个极其突兀、与周围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造物——

　　那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环状结构。

　　它静静地悬浮在工厂中央原本可能是大型车间或广场的上空，直径目测超过五十米。

　　环体由某种未知的暗金属构成，表面光滑无比，雨水落在上面竟不附着，而是如同遇到荷叶般滑落。

　　环的内部并非空心，而是填充着一种如同液态又如同星云般不断旋转、流淌的幽蓝色能量光雾，光雾深处，偶尔有细碎的、亮蓝色的电弧一闪而过，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

　　这巨环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它沉默地存在着，仿佛一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异物，强行嵌入了这片工业废墟之中。

　　它那幽蓝的光芒映照在潮湿的地面和残破的墙壁上，流动变幻，让整个场景显得更加诡异和不真实。

　　“那……那是什么东西？”程远的声音干涩发颤，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科技造物？某种宗教仪式祭坛？还是……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玉帝亦是瞳孔收缩，面露极度震惊之色。他统御三界，见多识广，却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充满非人力量的“器物”。

　　那环状结构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既非仙灵之力，也非妖魔之气，是一种冰冷、纯粹、近乎法则般的陌生感，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一种排斥和悸动。

　　小天道更是吓得把脸深深埋进程远怀里，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极致的危险。

　　林癫的眉头紧紧锁起。

　　他也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无论是在现实还是模拟世界。

　　但这巨环的风格，那幽蓝色的能量光雾，那冰冷的金属质感，隐隐与他见过的清道夫机械、以及那银色箱子里的金属圆球有着某种技术美学上的延续性。

　　“奥米茄科技……”他低声自语。难道这是他们的某种大型实验装置？或者是……某种传送门？

　　他的目光从巨环上移开，仔细搜索下方和周围。

　　工厂地面靠近巨环下方的区域，似乎被粗略清理过，堆积的废弃物被推到了一边。

　　可以看到一些临时架设的照明设备（但此刻并未点亮）、散乱摆放的仪器箱，甚至还有几辆覆盖着迷彩帆布、造型奇特的车辆停靠在阴影里。

　　而在巨环正下方地面上，刻画着一个更加复杂、直径与巨环相仿的圆形矩阵。

　　矩阵由某种发出微弱白光的材料嵌刻而成，线条繁复精密，充满了几何美感与未知的奥秘。

　　矩阵的中央，似乎有一个平台。

　　但最让林癫心头一紧的是——他看到了人影！

　　几名穿着同样黑色作战服、戴头盔的身影，正如同幽灵般在矩阵周围巡逻警戒，他们的动作机械而精准，手中的武器在幽蓝光芒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正是那批黑衣人！

　　他们果然在这里！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在那里！”程远也看到了那些黑影，下意识地压低了身体，躲到一堆生锈的金属桶后面。

　　玉帝也迅速隐蔽。

　　林癫示意他们噤声，小心翼翼地借助废墟的掩护，缓缓靠近，试图看得更清楚。

　　距离逐渐拉近，他们能看到的细节更多了。

　　矩阵中央的平台似乎是一个接收器或者定位器。

　　而那个穿着风衣、手腕受伤的男人，正被两个黑衣人看守着，站在平台边缘，他似乎正在对为首的那个疤脸男激动地说着什么，但因为距离和雨声，听不真切。

　　疤脸男显得很不耐烦，突然抬手，用枪柄重重砸在风衣男的腹部。

　　风衣男痛苦地弯下腰，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林癫看到了那个银色的箱子！

　　它就放在矩阵平台的正中央！箱子盖已经被打开。

　　一名黑衣人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三枚暗银色、表面有着复杂纹路的金属圆球从箱子里取出，然后按照特定的方位和间距，逐一放置在平台上的三个凹槽内。

　　嗡——

　　当第三枚金属圆球被放入凹槽的瞬间，整个地面矩阵的白光骤然亮起！

　　光芒虽然不刺眼，却瞬间驱散了方圆百米内的黑暗，将一切照得清晰可见！

　　同时，悬浮在半空的巨大金属环仿佛被激活了，内部流淌的幽蓝色能量光雾旋转速度陡然加快！

　　亮蓝色的电弧变得密集，如同无数细小的蛇在光雾中游窜！

　　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渊深处的嗡鸣声开始响起，并且音量持续升高，逐渐压过了雨声！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特的臭氧味，还有一种……空间仿佛在被拉伸扭曲的怪异感觉。

　　“他们……他们在启动那个东西！”程远骇然道。

　　玉帝面色无比凝重：“此物……竟能引动周遭‘法则’震颤？绝非善类！”

　　林癫心脏狂跳，一个疯狂的念头涌入他的脑海：这不是简单的交接或隐藏！这是一次激活！一次启动！这个巨环，配合那三颗作为“钥匙”或“能源”的金属圆球，将要开启某种……通道？

　　就在这时，那名被击倒的风衣男突然挣扎着抬起头，用尽力气嘶吼出声，这一次，他的声音隐约穿透了嗡鸣和雨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疯子！……你们根本……不完全……控制……‘虚数奇点’……不是……传送门……是……”

　　噗！

　　一声轻微的消音武器射击声。

　　风衣男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额头上出现一个焦黑的小洞，眼中的惊惧和未尽的话语永远凝固了。

　　疤脸男冷漠地收回了枪口。

　　虚数奇点？不是传送门？

　　林癫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但完全无法理解其含义。

　　他只知道，事情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和危险无数倍！

　　嗡鸣声已经变得震耳欲聋！巨环中心的幽蓝能量光雾已经旋转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越来越深，越来越暗，仿佛连通着某个不可知的虚无之地！

　　地面矩阵的白光与上空巨环的幽蓝光芒交相辉映，将整个空间渲染得光怪陆离。

　　疤脸男看了一眼那深邃旋转的能量漩涡，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某种仪器，似乎在进行最后的确认。

　　然后，他对着通讯器快速说了句什么。

　　所有黑衣人开始迅速向矩阵外围撤退，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他们似乎不打算通过那个“门”，而是在启动完成后就要立刻撤离？

　　那三颗金属圆球怎么办？

　　就这么留在这里？

　　就在林癫脑中闪过这个疑问的瞬间——

　　异变陡生！

　　巨环中心的幽蓝能量漩涡猛地一滞，然后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向外扩张了一下，仿佛打了个嗝！

　　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扭曲的、仿佛由纯粹混乱构成的能量脉冲，如同失控的洪流，猛地从那漩涡中心喷射而出，却又在瞬间仿佛被无形之力约束，没有四散，而是狠狠地冲击在下方的矩阵平台之上！

　　轰！！！

　　并非物理层面的爆炸，而是一种更诡异的、空间仿佛被撕裂的巨响！

　　放置着三颗金属圆球的平台首当其冲！

　　那三颗原本稳定发出嗡鸣的金属圆球，表面的精密纹路瞬间亮到极致，然后——骤然熄灭！

　　紧接着，球体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无数裂纹！

　　咔嚓！咔嚓！

　　脆响声甚至压过了能量的轰鸣！

　　在林癫、程远、玉帝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三枚来自“清道夫”、疑似奥米茄科技重要“样品”、蕴含着未知高科技的能量核心，就在那扭曲脉冲的冲击下，……彻底碎裂！化为了三小堆黯淡无光的金属碎片！

　　几乎在圆球碎裂的同一时间，上空那巨大的金属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内部狂暴的能量漩涡瞬间失去了平衡，变得极度不稳定，幽蓝光芒疯狂闪烁，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爆炸！

　　“警报！能量过载！奇点稳定性崩溃！”黑衣人队伍中，不知谁的警报器发出尖锐的嘶鸣！

　　疤脸男脸色剧变，显然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他对着通讯器疯狂大吼：“撤退！立刻撤退！全员撤离！放弃所有设备！快！”

　　黑衣人们再也维持不住冷静，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停靠的车辆，甚至来不及理会同伴的尸体和那个风衣男的尸体。

　　而那道扭曲的脉冲在摧毁了平台和圆球后，并未完全消失，其残余的能量如同失控的野马，向着四周疯狂扩散扫荡！

　　脉冲扫过之处，地面上的碎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废弃的机器设备冒出浓烟，电火花乱窜！

　　甚至连空间都产生了视觉上的扭曲感！

　　而脉冲扩散的方向……恰好包括了林癫四人藏身的位置！

　　“不好！”林癫瞳孔骤缩，那股毁灭性的能量波动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

　　躲不开！速度太快！范围太广！

　　“趴下！！！”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的警告，同时猛地将身边的程远和小天道扑倒在地，死死压在他们身上！

　　玉帝也本能地伏低身体。

　　那道扭曲的、无形的脉冲能量洪流，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而过！

　　噗！

　　林癫只觉得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后背，喉咙一甜，差点喷出血来！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作响！

　　怀中传来程远的闷哼和小天道被吓坏的尖叫。

　　更可怕的是，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都要被撕扯出去的怪异感觉！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色彩变得混乱不堪！

　　他手腕上，那根残留的、连接过银色丝线的细微勒痕，突然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

　　仿佛……那根丝线另一端所连接的“因果”或“信息”，在这股扭曲脉冲的冲击下，发生了某种难以预料的反噬或异变！

　　嗡——

　　脉冲的能量终于过去。

　　巨环的光芒极度黯淡下去，旋转几乎停止，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只剩下残骸悬浮在空中。

　　地面的矩阵白光也彻底熄灭。

　　工厂内部重新变得昏暗，只有雨水依旧冰冷落下。

　　死里逃生。

　　林癫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抬起头。

　　程远也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怀中的小天道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玉帝撑起身子，发髻散乱，显得更加狼狈，眼中充满了惊魂未定。

　　他们藏身的金属桶堆，靠近脉冲方向的那几个，表面竟然出现了如同风化般的腐蚀痕迹！

　　“刚……刚才那是什么……”程远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

　　没有人能回答他。

　　林癫忍着背后的剧痛和手腕处奇怪的灼痛感，再次望向工厂中央。

　　黑衣人已经全部撤离，车辆引擎声正在飞速远去。

　　巨环之下，矩阵平台一片狼藉，三堆金属碎片在雨水中黯淡无光。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死寂。

　　但林癫的心却沉了下去。

　　线索……似乎又断了？而且是以一种完全意想不到的、灾难性的方式。

　　那三颗至关重要的“样品”……毁了？

　　就在这时，他手腕那灼痛的勒痕处，一丝极其微弱、但不同于之前任何能量 signatures 的、带着某种……“标记”感的波动，一闪而逝。

　　同时，他怀中，本已能源耗尽陷入休眠的9527，其黯淡的独眼，突然极其异常地、微弱至极地闪烁了一下诡异的红光，瞬间又熄灭下去。

　　林癫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又看向怀中的9527。

　　废墟、冷雨、破碎的核心、诡异的巨环、逃离的黑衣人、断掉的线索、以及……手腕和9527突如其来的未知异动。

　　情况，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和危险了。

　　他们这只小小的麻雀，似乎不仅没能捡到残渣，反而差点被巨兽的垂死挣扎碾得粉碎，并且……可能沾上了一些更麻烦、更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深渊巨口已然张开，而奇点之后，究竟是彻底的虚无，还是无法想象的……异变？

　　林癫缓缓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沉寂的巨环和破碎的“样品”，眼中不再是单纯的疯狂和冷静，而是染上了一层深深的疑虑和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们……过去看看。”他声音沙哑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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