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账本疑云

　　入了秋，各处的田庄开始送来今年的收成账目。老太太年事已高，便将核对账目的差事交给了明兰，让房妈妈从旁协助。

　　这日，明兰正在书房整理账册，忽然发现几处蹊跷。她唤来房妈妈：“妈妈你看，这西山庄子的账目，连续三年都报水灾，收成减半。可我记得，西山地势高，从不受涝，怎会年年水灾？”

　　房妈妈凑近细看，也觉奇怪：“是啊，老奴记得西山是旱地，雨水多了反而丰收。这报水灾确实可疑。”

　　明兰又翻出往年的账册对比，发现更奇怪的事：“你看，西山庄头王大每年报灾，可他家却日渐富裕。前年盖了新屋，去年儿子娶亲排场不小，今年又买了二十亩良田。”

　　房妈妈忿忿道：“定是贪墨了庄上的收成！姑娘，这事得禀告老太太！”

　　明兰却摆手：“不急。无凭无据，贸然揭发反而打草惊蛇。”她沉吟片刻，“妈妈，你悄悄去打听一下，西山庄子近年实际收成如何。但要做得隐蔽，不可让人察觉。”

　　房妈妈会意，当日就托故出府，找了相熟的庄户打听。几日后回来禀报：“姑娘料得不错！西山庄子这几年风调雨顺，收成好得很！那王大把好粮都私卖了，却报灾减租！”

　　明兰心中冷笑，面上却平静：“果然如此。妈妈，这事先不要声张。”

　　她取出一个空白册子，开始仔细记录：某年某月，西山庄报水灾，减租五成；同年，庄头王大盖屋三间；次年又报灾，减租三成；同年，王大于子娶亲，聘礼百两...

　　一笔笔账目对照，条理清晰。明兰还特意找出往年天气记录，证明西山一带并无水灾。

　　房妈妈在一旁看着，不禁感叹：“姑娘真是细心。这般对照，任他如何狡辩也抵赖不得。”

　　明兰却道：“这些还不够。庄头敢如此大胆，定是有人庇护。我们要找出他背后的人。”

　　她想起前些日子查厨房账目时，也曾发现些蹊跷。那些虚报的采买，最终利益多流向林栖阁。这王大，莫非也与林噙霜有关？

　　过了几日，明兰故意在核对账目时，当着几个丫鬟的面说：“西山庄的账目似乎有些问题，得好好查查。”

　　小丫鬟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蝶的姐妹眼神闪烁。明兰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当晚，房妈妈来回禀：“姑娘，果然有人往林栖阁报信了。雪娘悄悄出府，往西山方向去了。”

　　明兰点头：“很好。让他们动起来，我们才能抓到把柄。”

　　她又吩咐：“明日你去找王大，就说老太太要看西山庄的细账，让他把历年收支明细都送来。但要说得随意些，就像寻常对账一样。”

　　房妈妈依言而去。王大果然慌了手脚，推三阻四，就是不肯拿明细账本。

　　几日后，明兰故意在给祖母请安时提起：“西山庄的账目似乎有些不清，王庄头不肯拿明细来对。祖母看...”

　　老太太会意，淡淡道：“既如此，就让账房去个人，实地查查吧。”

　　这话传到林噙霜耳中，她急忙找来雪娘：“快去告诉王大，把账目做平了！真查起来，大家都难看！”

　　雪娘连夜出府。明兰早料到这一着，让房妈妈派人暗中跟着。

　　又过几日，账房先生回来禀报：“西山庄账目确实有问题。实际收成比上报的多出五成不止。庄头王大承认私卖粮食，但说是为庄上修缮之用。”

　　明兰拿出自己记录的册子：“修缮之用？可他自家盖屋买田，却是实情。”

　　账房先生看了明兰的记录，大吃一惊：“六姑娘真是细心！这般对照，王大无从狡辩！”

　　明兰却道：“先生先不要声张。王大一个庄头，未必有这般大胆。背后或许有人指使。”

　　账房先生会意：“姑娘说的是。那...”

　　“先生只需将实情禀告祖母和父亲便是。”明兰轻声道，“如何发落，自有长辈定夺。”

　　当晚，盛紘来寿安堂，听说此事后大怒：“好个刁奴！竟敢如此大胆！”

　　老太太却平静：“一个庄头未必有这般胆量。紘儿，你要细查才是。”

　　盛紘冷静下来，仔细看了明兰的记录，越发惊讶：“这些...都是明兰查出来的？”

　　老太太点头：“明兰心细，又肯用心。这些日子核对账目，很是得力。”

　　盛紘感慨：“没想到明兰有这般才干。”他又皱眉，“只是...若真牵扯到府中的人...”

　　明兰适时奉茶进来：“父亲不必忧心。庄头贪墨，处罚庄头便是。其他的...或许是明儿多心了。”

　　她这话看似求情，实则是以退为进。盛紘果然更觉可疑：“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明兰低头：“明儿不敢妄议。只是...庄头之子娶亲时，曾见雪娘去吃过喜酒。或许是寻常往来，也未可知。”

　　盛紘脸色一沉。雪娘是林噙霜的心腹，她去吃喜酒，绝非偶然。

　　“为父明白了。”盛紘深吸一口气，“这事为父会好生处理。”

　　事后，王大被打了二十大板，革去庄头之职，贪墨的银钱追回。盛紘又暗中查了其他庄子的账目，果然又发现几处问题，都与林栖阁有些牵连。

　　盛紘对林噙霜越发不满，却碍于情面没有揭破。只是去林栖阁的次数明显少了，对墨兰也不如从前宠爱。

　　林噙霜察觉盛紘冷淡，心中惶惶，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这日晚间，明兰在日记中记下今日所思：账本疑云，渐露端倪；庄头贪墨，牵连林氏；父亲生疑，大势将明。

　　她想起祖母的教诲，心中更加清明。在这深宅大院中，不需要直接对抗，只需要徐徐图之，自有水落石出之日。

　　藏拙守愚，不是懦弱，而是以静制动。

　　而她相信，随着时间推移，她会越来越懂得如何在这复杂的世道中生存。

　　如同祖母教导的那般：真正的智慧，在于知道何时隐忍，何时出击。

　　而她，正在一步步掌握这种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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