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南宫婉的评价

　　黑石堡，这座建立在黑石岭外围、依托矿脉而兴的堡垒式村镇，此刻依旧笼罩在劫后余生的惶惑之中。残破的栅栏尚未完全修复，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血腥与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堡内街道上行人稀疏，个个面带惊惶，步履匆匆，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通往黑石岭的崎岖山路。

　　韩墨羽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堡门的山道上。深灰色的劲装沾染着尘土与几处暗褐色的污迹，右臂的伤口虽已用撕下的衣襟草草包扎，掩盖了狰狞，但那隐隐透出的阴寒麻痹感和失血后的苍白脸色，依旧显露出此行绝非轻松。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带着筑基修士特有的韵律，将虚弱与疲惫深深压下，唯有一双幽深的眼眸，比来时更加沉凝，如同淬炼过的寒铁。

　　堡门处，几名身着黑石堡护卫皮甲、手持简陋长戈的炼气期修士，远远看到韩墨羽的身影，脸上瞬间涌起混杂着敬畏与期盼的神色。他们认得这身七玄门内门弟子的装束，更认得这位几日前孤身一人踏入死地的煞星！

　　“仙师！是韩仙师回来了！” 一名护卫激动地低呼。

　　“仙师安然无恙！黑石岭…黑石岭的妖怪…” 另一名护卫声音发颤，带着哭腔问道，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恐惧与希冀。

　　韩墨羽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穿透力：“妖患根源已除，短期内当无大碍。召集村老与矿工管事，至议事厅见我。” 他没有详细描述那如同地狱般的山坳、恐怖的魔影以及南宫婉那通天的手段。对凡人而言，知道结果，便是最大的慰藉。

　　“是！是！谢仙师救命大恩！” 护卫们激动得语无伦次，噗通跪倒一片，随即连滚爬起，分头狂奔去传递这如同天籁的消息。很快，压抑的黑石堡如同投入石子的死水，掀起一阵带着哭喊与欢呼的波澜。

　　韩墨羽无视身后的骚动，径直走向堡垒中心那座由坚固黑石垒砌、象征着此地最高权力的议事厅。他需要完成任务的最后一步——确认、交接、获取贡献点。

　　然而，当他踏入略显昏暗的议事厅时，脚步却微不可查地一顿。

　　厅内并非只有诚惶诚恐等候的黑石堡堡主、几位须发皆白的村老以及矿工管事。

　　主位之上，端坐着一道清冷如月的身影。

　　南宫婉。

　　她依旧是一袭流云广袖的月白长裙，纤尘不染，与这简陋粗犷、弥漫着汗味和恐慌气息的石厅格格不入，如同误入凡尘的九天玄女。青丝如瀑，玉簪斜挽，清冷绝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与卑微都无法在她心中留下丝毫涟漪。她正微微垂眸，白皙的指尖捻着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暗沉、表面却布满细密玄奥符文的黑色石块——正是韩墨羽在山坳深处那古老封印平台上看到的材质碎片！她身后，那三名掩月宗弟子肃然而立，气息沉凝，如同最忠诚的影卫。

　　黑石堡堡主和管事们匍匐在地，头都不敢抬起，身体筛糠般颤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位真正掌控生死的“上仙”。

　　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卑微的喘息声。

　　南宫婉甚至没有抬眼看向进门的韩墨羽。她的全部心神，似乎都凝聚在指尖那枚小小的符文碎片上，琉璃紫色的眼眸深处，无数细微的数据流般的光芒飞速闪过，仿佛在解析着其中蕴含的古老信息与魔气残留。

　　韩墨羽的心跳在瞬间加速，随即又被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归于一片冰湖般的沉静。他走到厅中，对着主位方向，依足七玄门内门弟子的礼节，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七玄门内门弟子韩墨羽，见过南宫前辈。” 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行礼的动作牵动了右臂的伤口，一阵撕裂般的阴寒刺痛传来，让他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

　　就在这时，南宫婉捻着符文碎片的指尖微微一顿。

　　她终于抬起了眼眸。

　　那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冰棱，瞬间穿透了空间，落在韩墨羽身上。没有审视，没有探查，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神明俯瞰蝼蚁般的平静。然而，就在这目光扫过的瞬间，韩墨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而精微的神识，如同最细密的梳子，极其短暂地扫过了他全身，尤其在他右臂的伤口处停留了一瞬。

　　那神识冰冷、强大、带着洞穿虚妄的意味，却并未深入探查他的丹田识海，仿佛只是确认一件物品的状态。

　　“嗯。” 南宫婉极其轻微地应了一声，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不带任何情绪。她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回指尖的符文碎片，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任务玉简。” 她身后那名筑基后期的女弟子踏前一步，面无表情地向韩墨羽伸出手，声音带着掩月宗弟子惯有的疏离与傲然。

　　韩墨羽沉默地将自己的身份玉牌递上。女弟子接过，指尖清光一闪，与她自己手中的一枚玉符对接。片刻后，她将身份玉牌递还给韩墨羽，冷声道：“乙级任务‘清剿黑石岭妖患’已完成。查明妖患根源为上古封印节点破损导致古魔气泄露，伴生‘秽巢’。清除变异妖兽及协助摧毁秽巢有功。贡献点一百八十点已记录。” 她特意强调了“协助”二字，将韩墨羽的定位清晰地划分在从属地位。

　　一百八十点！比预估还高出三十点！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然而韩墨羽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计算。他默默收回玉牌，再次行礼：“谢前辈，谢师姐确认。”

　　“根源已明，污染暂平。后续净化与封印加固，自有门中执事接手。” 南宫婉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终于放下了指尖的符文碎片，收入袖中，仿佛处理完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缓缓起身，月白的裙裾拂过粗糙的石椅，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此地污浊，不宜久留。回宗。” 她看也没看匍匐在地的黑石堡众人，莲步轻移，径直向厅外走去。三名弟子立刻紧随其后。

　　就在她即将与躬身立于厅侧的韩墨羽错身而过的瞬间。

　　一点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一道温润的白色流光，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极其精准地、无声无息地悬浮在韩墨羽面前。

　　是一个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小玉瓶。瓶身温润，触手生温，瓶口以灵蜡密封，散发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仅仅是逸散出的一丝药气，就让韩墨羽右臂伤口的阴寒刺痛感为之一缓！

　　“雪蟾生肌丹。祛腐生肌，可拔除低阶魔气蚀伤余毒。” 南宫婉清冷的声音飘来，人已至厅门，背影在晦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高渺，“你修为低微，行事…倒还算有几分沉稳扎实。此药予你，莫要留下隐患，徒耗根基。”

　　话音落时，她身影已飘然出了石厅，仿佛那瓶价值不菲、对筑基修士堪称疗伤圣品的丹药，不过是随手丢给路旁野犬的一块骨头。

　　没有停留。

　　没有回头。

　　更没有期待感谢。

　　三道清冷的流光再次冲天而起，瞬息间便消失在黑石堡上空晦暗的天际，只留下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悬浮在韩墨羽面前那散发着温润光泽与草木清香的玉瓶。

　　黑石堡堡主和管事们依旧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恍若未觉，或者说，不敢去觉。

　　韩墨羽缓缓抬手，握住了那悬浮的玉瓶。

　　触手温润，瓶内似乎有三粒龙眼大小的丹药在轻轻滚动。仅仅是握着，一股精纯温和的药力便顺着手掌经脉流淌，丝丝缕缕地滋养着伤处，驱散着那顽固的阴寒麻痹感。这丹药的价值，恐怕远超他这次任务获得的贡献点！

　　“行事…倒还算有几分沉稳扎实…”

　　“莫要留下隐患，徒耗根基…”

　　南宫婉那清冷平静、毫无波澜的评价，如同冰冷的刻刀，一字字烙印在韩墨羽的心头。

　　没有轻视。

　　是的，她的确没有轻视。

　　因为尘埃，本就不值得被轻视或重视。她的目光，是真正的俯瞰。予药，非是认可，非是怜悯，更像是一种…上位者对尚有那么一点点“用处”或“观察价值”的物件，随手给予的一点微不足道的“维护”，如同拂去工具上的一点灰尘，使其下次还能勉强使用。

　　那“沉稳扎实”的评价，在韩墨羽听来，与评价一件粗笨但还算趁手的农具，并无本质区别。

　　他握着玉瓶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幽深的眼眸深处，冰寒刺骨。

　　没有愤怒，没有屈辱，只有一种被彻底看透、如同赤身裸体置于冰天雪地般的…冰冷清醒。

　　力量！

　　巨大的鸿沟，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默默将玉瓶收入怀中，贴身处，那温润的玉质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此间事了，妖患已除，尔等好自为之。” 他对着依旧匍匐在地的黑石堡众人丢下一句，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随即，他不再停留，转身，身影融入黑石堡外渐起的喧嚣与劫后余生的哭笑声中。

　　没有驾驭寒螭剑。

　　他一步步走在崎岖的山道上，深灰色的身影在渐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孤寂而坚韧。

　　怀中的玉瓶散发着药香。

　　心口的残灯火焰平稳。

　　识海的青铜片温润沉寂。

　　玉佩冰凉。

　　南宫婉那清冷如月、高不可攀的身影，如同一个巨大的烙印，深深印刻在他的神魂深处。

　　它提醒着他世界的残酷规则，更提醒着他…前路的漫长与艰险。

　　那瓶丹药，是疗伤圣品，亦是…强者施舍的烙印。

　　它将被服用，转化为恢复的力量。

　　而这烙印…

　　终将被更强大的力量，亲手抹去！

　　韩墨羽的脚步，在暮色中，愈发沉稳，也愈发…坚定。
　　http://www.c8e.cc/38031/10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c8e.cc。笔趣看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8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