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分外眼红

　　黄昏时分，天边渐渐染上了一抹绚烂的橙红，夕阳的余晖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了苏家外宅的一间用来招待客人的“门馆”上。

　　“门馆”的窗户半掩着，透过窗棂的缝隙，可以看到屋内陈设的奢华与精致。

　　古色古香的家具，精美的字画，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品位。

　　风子垣与碧儿站在“门馆”的一角，他们的身影被夕阳拉长，投射在了光滑的地面上，形成了一幅动人的画面。

　　“公子，我家小姐至今仍未苏醒。”

　　碧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方才大夫已经为小姐诊治过了，说是‘厥症’，还说小姐近来气机逆乱，气血在体内运行失常，这才导致了此番病状，需得好好调养才行。”

　　风子垣闻言，沉吟片刻后，安慰道：“碧儿姑娘不必太过忧心，既然大夫已经看过，想必并无大碍，只需安心静养，或许过些时日便能好转。”

　　碧儿一脸歉意地望向风子垣，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公子，你看这样可好？今晚你就先住在此处，若是小姐醒转过来，奴婢也好及时通知公子，以免错过了与小姐相见的机会。”

　　风子垣听罢，轻轻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药包，轻轻晃了晃，解释道：

　　“碧儿姑娘，实在抱歉，家中还有病人等着我带药回去，所以风某不能久留。”

　　一听风子垣要走，碧儿顿时急了，焦急地说道：“公子，您不能走啊！您若是走了，奴婢到哪里去找您啊？”

　　“碧儿姑娘不必担心，我既然答应要见你家小姐，就一定会遵守诺言。”

　　风子垣安慰道，给了碧儿一颗定心丸。

　　他低头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样吧，我最近都会在‘吴家医馆’抓药，你若是想找我，便让‘吴家医馆’的人传话给我，我定会及时赶来。”

　　碧儿闻言，仍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公子当真不会诓骗奴婢？”

　　风子垣肯定地说道：“当然，风某言必行，行必果。碧儿姑娘，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再来见你家小姐的。”

　　“公子言重了，那就有劳公子再跑一趟了。”

　　碧儿一脸感激地说道，双手紧拢衣袖做了个屈膝礼。

　　……

　　当碧儿领着风子垣步至苏家气派的朱红大门前时，隔着雕刻有“福禄寿”图案的精致影壁，一阵急促而洪亮的话语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刘总管，我家堂主听闻苏小姐今日病情加重，心中甚是挂虑，特地请来‘济世堂’金大夫，望能为苏小姐也诊治一番。因事态紧急，未能提前递送‘拜帖’，实属不得已之举，还望刘总管能够体谅，行个方便，让我家堂主得以进屋探望苏小姐片刻。”

　　一个粗犷响亮的声音说道，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话音未落，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自门内响起：“石堂主的好意，我等心领了。只是含之小姐方才已接受大夫诊治，现下正需静养，实在不便接待外客，还望石堂主见谅，海涵则个。”

　　“噌——”拔刀声响起。

　　那个洪亮如钟的声音又道：

　　“老头，我家堂主亲自登门，已是给足了你们苏家的体面，要么你现在就让我们进门，要么就麻溜点，把你们家苏员外从里面叫出来。今日这扇门，我黑虎堂是无论如何也要迈过去的，你就看着办吧！”

　　门内老者闻言脸色大变，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显然已感到事情的严重：“大……大人息怒，您稍事片刻，老朽这就派人去请示老爷……”

　　碧儿躲在影壁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风子垣，低声说道：

　　“公子，不好了，黑虎堂的石天一带着人来了，这下……这下可如何是好？”

　　风子垣在一旁，听到“石天一”的名字，眼神闪烁，心中迅速盘算着：

　　“石天一？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对了，这不就是张麻子所提到的那个幕后黑手吗？或许，那杜龙也是受他指使也说不定。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低声说道：“走，我们出去会会他。”

　　说完，他身形一展，轻盈地绕过影壁，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石天一见到有人从门内走出，下意识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然而，当他看清来人的面容时，整个人猛地一愣，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未等他开口，旁边的刀疤率先惊呼出声，仿佛见了鬼一般：“林……林慕白！”

　　声音中的恐惧之色溢于言表，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物。

　　而风子垣的目光如两把冰冷刺骨的利剑，瞬间锁定在那个手中拿着朴刀，正架在刘总管脖子上的刀疤男身上，凌厉的眼神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

　　这个男人的面容，早已深深地烙印在林慕白的记忆碎片中，化作刻骨铭心的仇恨，挥之不去。

　　正是他，亲手将林慕白残忍杀害，毁掉了他的大好前程，也毁掉了苏含之的幸福。

　　刀疤被风子垣那冰冷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心虚地松开了手中的朴刀，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想要躲避那道来自地狱般的目光。

　　就在不久前，他还收到消息，说是杜龙今日会对林慕白动手，而且是必杀之局，绝无生还的可能，让他等着去收尸。

　　然而，此刻，本该已经死去的人，却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而且毫发无伤，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几乎将他淹没。

　　如果连杜龙那种可怕的存在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么，眼前这个人想要蹍死他们，岂不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想到这里，刀疤的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石天一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他很快便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厉声质问道：

　　“刘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此子能自由进出苏府，为何我石某人却不能？莫非你家老爷是看不起我石天一不成？”

　　刘总管尚未开口回答，碧儿已抢先一步，站出来解释道：

　　“石堂主息怒，我家小姐与林公子乃是青梅竹马，自幼便订下了婚约。他并非外人，自然可以自由出入苏府，还望石堂主不要误会。”

　　石天一闻言，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瞪着碧儿，大声呵斥道：

　　“一派胡言！我与苏员外相识多年，怎么从未听说过苏家小姐有婚约一事。你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敢在此信口雌黄，胡言乱语！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碧儿面对石天一的怒火，却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回应道：

　　“石堂主有所不知，林公子与我家小姐的婚约，乃是两家父母在世时便定下的，只因林公子前些年外出游学，故而未曾公开。如今林公子学成归来，自当履行婚约，何来胡言乱语之说？”

　　石天一听后，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十分意外，心中也有些狐疑。

　　他转头看向风子垣，却发现他神色坦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让他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将对方碎尸万段。

　　然而，碍于场合与身份，他只能暗暗咬牙，将这股怒意强行压下。

　　“即便是未婚夫，未经允许便造访女子闺房，也是大大的失礼！”

　　石天一强自镇定，试图用言语上的反击来挽回一丝颜面，“更何况，我与苏家交往甚密，苏小姐如今病重，我作为多年老友前来探望，乃是人之常情，怎能无端被拒之门外？”

　　风子垣冷笑一声，语气冰冷地回击道：“石堂主此言差矣，夜晚探访女子闺房，确实不合礼数，更何况苏小姐此刻病体虚弱，正需静养，任何打扰都可能对她的病情不利。石堂主若是真心为了苏小姐着想，就应该立刻离开，莫要再在此处喧哗吵闹，扰了苏小姐的清静。”

　　石天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强压着怒火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对我指手画脚？”

　　风子垣哈哈一笑，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直视石天一，语气冰冷地说道：“石堂主好大的口气！今日，有个名叫杜龙的，也曾这般口出狂言，不过我相信，他以后应该会学会如何谨言慎行。”

　　一听到“杜龙”二字，石天一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他强装镇定地问道：“杜……杜龙？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提醒石堂主，若是再继续执迷不悟，你的下场，恐怕不会比那杜龙好多少。”

　　风子垣的话语平静而冷酷，却如同寒冰一般刺入石天一的心底，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石天一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思虑再三，只得恨恨地丢下一句：“好，很好！我们走着瞧！”

　　随后，他一甩衣袖，挥手示意手下跟随，准备匆匆离去。

　　“慢着！”

　　风子垣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望向站在石天一身后的刀疤，

　　“那天在县衙门口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之人，就是你吧？拿棍子砸我脑袋的，欲置我于死地的人，也是你吧？”

　　刀疤一听，吓得几乎要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声音颤抖地回答道：

　　“我……我……我……不是我……小的冤枉啊……”

　　“哼，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

　　风子垣厉声打断了他，语气冰冷地说道，“滚！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后果自负！”

　　刀疤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连滚带爬地跟着石天一等人离开了苏家，一刻也不敢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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