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偷走的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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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慕田峪长城,褪去了其他季节的喧嚣与色彩,显露出它最原始、最苍劲的风骨。北风呼啸着掠过垛口与烽火台,卷起地面积存的细雪,在灰褐色的墙砖与绵延的山脊线上覆着一层清冷的银白。群山沉寂,枯枝在寒风中摇曳,天地间仿佛一幅笔力遒劲、墨色凝练的水墨长卷,充满了遗世独立的孤高与宁静。正因为这酷寒与萧索,游人寥寥,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行装备精良、气质非凡的外来客。他们都穿着专业的防寒登山服,厚重的面料抵挡着刺骨的寒风,脸上戴着统一的防风面罩,遮掩了容貌,看起来就像一队普通的、资金充裕的登山爱好者。
“我发誓我的马克战甲爬这个会比走路快十倍!”托尼·斯塔克搓着手,嘴上抱怨着,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这古老的巨龙。他身边的佩珀·波兹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柔声道:“托尼,说好今天是运动日,你也该活动活动了。”
最终,托尼拉着佩珀,选择了最省力的方式,率先登上了通往山腰的缆车。透明的缆车厢缓缓上升,将两人融入苍茫山色之中。
紧接着,查理也体贴地揽着妻子陈清雁,与王志强一起,带着艾莉娅登上了紧随其后的另一辆缆车。车厢空间宽敞,足够他们安坐。
缆车平稳地向上滑行,脚下是覆盖着薄雪的山林与蜿蜒其上的雄伟城墙。艾莉娅将额头轻轻贴在微凉的玻璃窗上,呼出的气息在玻璃上晕开一小团白雾。
透过那不断移动的窗口,女孩凝视着这片古老而壮丽的土地。雪下得不算大,细碎的、如同盐粒般的雪沫,被风挟带着,在空中织成一片朦胧的纱幕。远处,长城的轮廓在雪幕中时隐时现,像一条沉睡的灰色巨龙,龙脊上点缀着斑驳的白。近处,光秃秃的树枝挂上了晶莹的冰凌,偶尔有耐寒的鸟雀掠过,惊落枝头的一捧雪粉。
一种奇异的宁静感包裹了她。这与她熟悉的、充斥着尖端科技与都市喧嚣的哥谭或纽约截然不同。这里的每一块墙砖似乎都沉淀着历史的重量,呼吸间是凛冽而纯净的空气,仿佛能洗涤灵魂深处的纷扰。
缆车继续向上,向着巨龙之巅,向着那片被冰雪与历史共同守护的寂静苍穹,安静地行进。
女孩像一只被风雪涤荡后重获生机的小鹿,轻盈地从缆车跃下,双脚稳稳落在山顶平台的薄雪上,发出“嘎吱”的脆响。她回头,眼眸在防风面罩上方弯成愉悦的弧度,声音带着难得的、毫无阴霾的雀跃:“我今天一定要爬到好汉石!”
陈清雁看着女儿难得流露出的、符合她年龄的活泼与好胜,与丈夫查理相视一笑。他们沉稳地跟上,而王志强则习惯性地落后半步,目光敏锐而不失温和地扫过四周,确保着这一方小天地的安全。
一行人开始沿着古老的城墙稳步前行。
艾莉娅走在最前,手指时而拂过冰凉粗粝的墙砖。这些石壁历经数百年风霜雨雪,边缘已被岁月磨得圆润,砖缝间凝固着深色的苔痕与此刻点缀的晶莹雪沫。
从垛口向外望去,视野豁然开朗。脚下是陡峭的、覆着雪与苍松的山脊,层峦叠嶂在冬日稀薄的空气中向着天际线绵延,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留白深远的巨型山水画。更远处,越过这片苍莽山岭,现代化都市的模糊轮廓在淡淡雾霭中若隐若现,玻璃幕墙反射着冬日柔和的微光,如同海市蜃楼,提醒着人们另一个时空的存在。
“艾莉娅,慢一点,砖面上有薄冰!” 查理看着女儿雀跃的背影,不放心地提高声音提醒。
“知道啦,爸爸!” 前方传来女孩清脆的回应,她脚步稍缓,却依旧轻盈。她背上那个颇具复古感的胶卷相机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不时被她举起,对着蜿蜒的城垛、远处覆雪的山峦,或是墙缝中倔强生长的枯草,“咔嚓”一声,捕捉着属于这个冬日的独特记忆。
行至一处地势稍高的烽火台,视野豁然开朗,雄浑的景致让艾莉娅眼前一亮。“我们在这里拍张合影吧!”她兴奋地提议。
“好主意!看我的。”托尼·斯塔克立刻来了精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掌心大小的轻便无人机。那小玩意儿悄无声息地升空,悬停在众人前方,投射出柔和的全息取景框。“都看过来!Say cheese!”
一时间,欢声笑语充满了这古老的烽火台。所有人都配合地看向镜头,露出笑容,摆出各自的姿势——查理甚至一时兴起,将咯咯直笑的艾莉娅稳稳扛在了自己宽阔的肩头。托尼自然不甘人后,站在最中心的C位,摆出了他经典的“钢铁侠”落地姿态,引得佩珀扶额轻笑。连一向沉稳内敛的王志强,嘴角也微微上扬,身影坚定地立在镜头之中。
无人机完美地记录下了这轻松的一刻。
一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竟也渐渐超过了不少气喘吁吁、面露疲态的普通游客。那些慕名而来欣赏雪景的旅人,大多在中途便已力竭,而他们这一行,在王志强无形的引领和彼此默契的扶持下,稳步抵达了长城的高处。放眼望去,巨龙般的城墙依旧在前方的山脊上无尽蜿蜒,仿佛直通天际。
“我宣布,我的能量即将耗尽!”托尼第一个“抗议”,夸张地揉了揉肚子,“斯塔克需要燃料!”
佩珀的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拉开防风衣的领口,舒了口气,笑着解围:“我带了足够的补给。”她拍了拍自己功能齐全的登山包,“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补充点能量再继续?”
“我带了自热火锅!”艾莉娅献宝似的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眼睛亮晶晶的。
在几位女士选定一块相对平坦、能避开来往人流的坡地草丛后,王志强一言不发,利落地从自己的战术背包中抽出一张轻便的防潮垫,精准地铺在了略带湿气的枯草和残雪上。
托尼如释重负,第一个瘫坐下去,大大咧咧地靠向身后一棵枝叶积雪的雪松,嘴里嘟囔着:“终于得救了……”
然而他动作太大,震动得树干一阵摇晃,枝桠上堆积的积雪“哗啦”一声,如同白色的瀑布,劈头盖脸地浇了他满身满头!
“Shit!”托尼被冰得一个激灵,猛地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拍打着头发和脖子里的雪屑,龇牙咧嘴地叫道,“Da it's cold!”
看着他狼狈又滑稽的样子,艾莉娅和佩珀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清脆愉悦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托尼佯装恼怒地白了她们一眼,悻悻道:“两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防潮垫将寒冷与疲惫暂时隔绝在外。托尼一边嘟囔着一边拍掉最后一点领口里的雪渣,终于小心翼翼地重新坐下,这次他避开了所有看起来“负担”过重的树。
佩珀笑着摇摇头,开始从她那看似容量无限的登山包里往外掏宝贝:独立包装的能量棒、几盒精致的寿司拼盘、保温壶里倒出的热咖啡,甚至还有一小盒洗得干干净净的草莓。
“哇哦,佩珀,你是多啦A梦吗?”艾莉娅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丰盛的“野外盛宴”。
“只是习惯做好万全准备。”佩珀温柔地笑着,将咖啡递给还在“记仇”的托尼。
而艾莉娅的重点,则在她那个方方正正的自热火锅上。她熟练地拆开包装,按照说明放入食材包、底料和发热包,然后小心翼翼地倒入矿泉水。很快,塑料盒内便传来了“咕嘟咕嘟”的沸腾声,一股浓郁辛辣的香气混合着水蒸气,在这冰冷的空气中热烈地弥漫开来。
“这味道……可真带劲!”托尼吸了吸鼻子,好奇又警惕地凑过来看,“它真的不会爆炸吗?我是说,这看起来很像是某种简易的化学实验。”
“放心吧,斯塔克先生,这是很成熟的技术。”王志强沉稳地开口,同时将另一个打开的牛肉罐头和几包压缩饼干放在垫子中央。他做事极有章法,动作利落无声。
查理帮着女儿将加热好的火锅盖掀开,更猛烈的香气扑面而来。红油翻滚,里面浸润着藕片、土豆、木耳和牛肉,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谁来试试?”艾莉娅期待地看着大家,自己先夹起一片藕,吹了吹气,满足地送入口中,被辣得微微吐气,却一脸幸福。
查理和陈清雁自然是欣然接受,品尝着这熟悉的、属于故国的热辣味道。佩珀在托尼好奇的目光中,也勇敢地尝试了一片木耳,随即被辣得脸颊微红,却笑着点头表示味道很有趣。
托尼看着众人,尤其是佩珀“痛苦”又新奇的表情,终于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好吧,让我看看这东方神秘的‘魔法食物’……”他谨慎地夹起最小的一块牛肉,视死如归般地放进嘴里。
下一秒,斯塔克先生的表情变得极其精彩——先是震惊于那爆炸性的香辣,然后是强忍着不适的纠结,最后抓起佩珀递过来的冰咖啡猛灌了一大口。
“Holy…!这简直比我的方舟反应堆核心还烫!”他吐着舌头,夸张地用手扇风,引得众人再次发笑。
艾莉娅笑得东倒西歪,赶紧递过去一盒牛奶:“解辣要用这个!”
自热火锅升腾的蒸汽与咖啡的醇香交织在一起,驱散了山巅的寒意。众人都被这独特的东方美食吸引,连托尼在最初的“冲击”后,也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忍不住又尝试了一片吸饱汤汁的竹笋,表情依旧是痛并快乐着。
话题不知怎的,就从这热辣的食物,转到了他们正置身其上的伟大建筑。托尼环顾四周连绵的城墙与山峦,带着他标志性的混合着赞叹与考据癖的语气评论道:“不得不说,这工程学上的成就确实惊人。在这么险峻的地形上,古代人是怎么把这些巨石运上来并垒砌得如此牢固的?”
这时,一直沉稳用餐、话语不多的王志强放下了手中的压缩饼干。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斑驳的城砖,用一口流利而地道的美式英语,清晰而平静地开口,仿佛一位深谙历史的学者,而非一位特战指挥官:
“斯塔克先生,您看到的不仅仅是石头。”他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您脚下这段长城,主要建于明代,距今已有超过六百年的历史。但它真正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更早的两千多年前。”
他顿了顿,看到连艾莉娅也停下了筷子,睁着好奇的眼睛望向他,便继续娓道来:
“最初,它是分散的防御工事,由多个王国分别修建。直到第一位统一中国的皇帝,秦始皇,下令将它们连接起来,形成了最初的雏形。他动用了数十万人力,试图建立一道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物理和心理边界。”
“哇哦,两千多年前……”佩珀轻声感叹,难以想象那会是何等宏大的场面。
“是的,波兹女士。”王志强微微点头,“但这并非一劳永逸。在随后的许多个世纪里,几乎每个强大的中原王朝都会投入巨大资源去修缮、加固甚至扩建它。我们现在所在的慕田峪段,就是明代在北齐长城基础上建造的,是拱卫京师防御体系中最坚固、最精华的部分之一。”
他指向远处一座耸立的敌楼:“那些烽火台,不仅是驻兵之所,更是高效的光学通讯系统。一旦有敌情,白天燃烟,夜间举火,消息可以在几个小时内传递数百公里,比任何快马都要迅速。”
托尼摸着下巴,眼神中露出了属于工程师的浓厚兴趣:“古老的信号塔网络……有意思。”
王志强的讲述深入浅出,将复杂的历史脉络与具体的建筑功能结合起来,即便是对华夏历史不甚了解的斯塔克夫妇和艾莉娅,也听得入了神。他不仅讲述了长城的军事用途,还提到了它在促进边疆贸易、文化交流上的意外作用,以及它如何最终演变为中华民族精神象征的历程。
“所以,”他最后总结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它不仅仅是城墙。它是无数个体生命、智慧、汗水甚至牺牲的凝聚,是一个文明求存、求安、求发展的意志体现,跨越了时间,呈现在我们面前。”
一番话说完,周围似乎安静了许多,只有风声掠过垛口,仿佛在应和着这段跨越千年的回响。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宏大的历史叙事中,再看向周围的一砖一石时,目光里已多了深深的敬畏。
“志强哥,”艾莉娅由衷地说,眼睛亮晶晶的,“你懂得真多。”
王志强只是谦逊地笑了笑,重新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恢复了那副沉稳内敛的模样。但这一刻,他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已不仅仅是一位强大的护卫,更是一位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值得敬佩的同行者。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洒下,在垫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一刻,没有宇宙危机,没有失去的记忆,没有复杂的恩怨。只有冬日暖阳,古老城墙,可口食物,以及彼此陪伴的、简单而真实的温暖。艾莉娅看着眼前的一切,悄悄按下了快门,将这温馨的瞬间,定格在小小的取景框里。
一行人细心地将所有垃圾收拾妥当,连食物包装纸和咖啡胶囊都无一遗漏,投入了景区设置的分类垃圾桶,这才继续沿着古老的石阶向上攀登。
就在他们重新踏上布满岁月痕迹的城砖时,一道高大健硕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他们身后约两百米外的另一个垛口旁。
Sebastian Kruger,这位精通伪装与潜伏的大师,已将自己彻底融入背景。他易容成了一位再普通不过的登山客,穿着常见的深色防风衣,脸上罩着挡风面巾,甚至连那双标志性的、燃烧着琥珀色火焰的眼眸,也用特制的棕色隐形眼镜巧妙地掩盖了起来。然而,那镜片之后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狙击镜,死死锁定着前方那个跳跃的、穿着亮色防寒服的娇小身影——艾莉娅。
他的目光里翻涌着难以抑制的贪婪与深入骨髓的眷恋,像一头饥渴的野兽终于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藏。他几乎能想象到她发丝被寒风吹起的样子,能听到她与同伴说笑时清脆的声音。每一秒,他体内属于战士的本能和属于男人的偏执占有欲都在疯狂叫嚣,催促他冲上去,将她牢牢锁回自己身边。
但他不能。
强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冲动,理智如同冰水浇熄火焰。他敏锐地注意到,始终沉稳地行走在艾莉娅侧后方半步位置的那个东方男人。
那人姿态看似放松,但每一步都踏得极稳,目光看似随意扫视,却总能在不经意间覆盖所有潜在的风险角度。那是一种融入了骨血的本能,一种与他同等级别的、属于顶尖猎杀者的敏锐与警惕。
子墨。
Kruger在心中默念着这个通过特殊渠道艰难获取的名字。华国陆军特战队第一梯队总指挥官,张平天最信任的利刃,也是未来将要加入141特遣队的人。有这样一个存在贴身保护,他任何轻举妄动都无异于自杀,并且会彻底暴露自己,失去所有靠近她的机会。
Kruger拉高了面罩,将整张脸更深地隐藏在阴影与织物的庇护下。他沉默下来,气息收敛,如同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巧妙地利用城墙的起伏和零散游客的遮挡,远远缀在那队欢声笑语的人群后方,始终保持着那个看似安全合理的距离。
许多次,前方的女孩因为同伴的某句话或某个有趣的发现,欢快地回过头来,脸上绽放出如同冬日暖阳般明媚灿烂的笑容。那一刻,Kruger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剧烈地撞击着肋骨。
他痴痴地凝望着那笑容,那么真实,那么鲜活,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遥远得让他心口发疼。
他像一个瘾君子,贪婪地汲取着这转瞬即逝的画面,同时将自己更深地埋藏于阴影之中。他知道,这是一场需要极致耐心的狩猎,而他,有的是时间和决心。
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金色的余晖洒在覆盖着薄雪的长城上,与远处墨绿色松林顶端勾勒出的金边交相辉映。连绵的山脉与断断续续的城墙轮廓在彩霞中沉浮,构成一幅动人心魄的“金台夕照”盛景。
“我们到了!”艾莉娅欢呼一声,脸颊因运动和兴奋泛着红晕。托尼的无人机早已升空,无声地捕捉着这宏大的美景。但女孩却更想用她手中的胶卷相机,以更传统、更有温度的方式留下这一刻。
她左顾右盼,目光在零星的游客中搜寻,最终锁定在不远处一个独自伫立、同样在欣赏夕阳的高大男人身上。他看起来年轻,穿着普通的登山装,但深邃的轮廓似乎不像是华国人。艾莉娅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用清晰的英语礼貌地打招呼:
“Excuse , Sir?”(打扰一下,先生?)
Kruger 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当那双他魂牵梦萦的清澈眼眸望过来时,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目光快速而谨慎地扫过女孩身后——王志强正定定地注视着这个方向,眼神锐利如鹰;女孩的父母专注于手机拍照;托尼则埋头于他的无人机操控屏。
“Could you please do us a favor, take a group photo for us with this cara?”
艾莉娅举起手中的胶卷相机,脸上带着友好而略带试探的笑容,像一只小心翼翼靠近陌生人的小兔子。
Kruger 几乎是凭借本能,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他点了点头,沉默地走上前,接过了那部相机。相机外壳上,还残留着女孩手心的微温,那温度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他的手套,直击心脏,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只是愣愣地将相机握在手里。
艾莉娅见他似乎有些迟疑,以为对方不熟悉操作或英语沟通不畅,便又主动凑近了一些,耐心地指着相机解释,用的英语简单明了。
“Press here to focus, this is the shutter button. After pressing, you need to wait about three seconds before ving, because the filcara is a bit slower.”
(按这里对焦,这个是快门。按下去之后需要等三秒左右再移动,因为胶卷相机会比较慢。)
她抬起脸,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Thank you, Sir!”(谢谢你,先生!)
当女孩靠近的瞬间,Kruger 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阳光与冰雪的气息萦绕在他鼻尖,她仰起脸说话时,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的阴影,整个人被身后绚烂的夕阳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美好得像一个易碎的幻影,一个他不敢触碰的天使。
他喉结微动,极其轻微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相机上,经过处理的声线几乎微不可闻。
“Okay.”
Kruger 透过那小小的取景框,目光贪婪地掠过所有人,最终牢牢锁定在中央那张沐浴在夕阳光辉中的笑脸上。艾莉娅笑得毫无阴霾,眼睛弯成美好的月牙,仿佛汇聚了此刻所有的温暖与光芒。
“Cheese!” 众人的笑声响起。
他依言按下快门,听着相机内部机械组件运作的轻微声响,在心中默数着那被嘱咐的三秒。就在这三秒等待的间隙,一个极其大胆而隐秘的念头在他心中疯长。
很快,一张相纸缓缓滑出。按照惯例,他拿着相机,等待影像慢慢显现。就在这时,一阵恰好的山风拂过,带来几片零星的雪花。Kruger 借着侧身避风的自然动作,拿着相机和刚刚显影、还带着化学药剂温度的相纸,手腕以一个极其精妙的角度轻轻一抖——
那张承载着众人笑脸的合照,从他指间“意外”滑落,被风卷着,轻飘飘地向着城墙外侧的陡坡飞去!
“Oh! The photo!” 艾莉娅惊呼一声,惋惜地看着那白色相纸在空中翻飞,很快消失在下方覆雪的灌木丛中。
就在这短暂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飞走的照片吸引的瞬间! Kruger 的身体正好挡住了王志强的大部分视线。他那只刚刚“失手”让照片飞走的右手,在收回的过程中,借着身体回转的掩护,拇指极其隐秘且迅速地在相机侧面的一个微小凸起上按了一下。
一颗比纽扣电池还小的、金属质感的薄片,借助精巧的弹簧机构,无声地弹出,精准地黏附在了女孩背包靠近肩带的织物魔术贴缝隙深处。整个过程不到半秒,动作流畅得如同只是手臂的自然摆动。
“My apologies! The wind…” Kruger 立刻转身,语气充满恰到好处的懊恼和歉意,他晃了晃手中的相机,“Let take another one for you. It’s fault.”(非常抱歉!这风…让我再给你们拍一张作为补偿,是我的错。)
他的表演无懈可击。艾莉娅虽然觉得遗憾,但还是接受了。
“It’s not your fault. The wind is really strong here. Thank you for offering.”
(不是你的错,这里的风确实很大。谢谢你的好意。)
Kruger 迅速而认真地为他们补拍了一张。当新的相纸顺利吐出,并被艾莉娅小心地拿在手里等待显影时,没有人注意到,在刚才那阵“意外”的混乱中,Kruger 不仅成功地将最初拍出的、焦点更集中于艾莉娅的第一张照片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自己内衬的暗袋,更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个微型的、持续发射信号的定位器。
他成功地将那张最完美的、捕捉了她最无拘无束笑容的瞬间,偷走了。
“Thank you again for your help!”
艾莉娅看着新照片上逐渐清晰的影像,再次向他道谢。
Kruger 摇了摇头,表示不必客气,随后便自然地转身,汇入渐暗的暮色与人流之中。他的左手下意识地按在胸前,隔着衣料,能感受到那张硬质相片的存在;而他隐藏在衣袖下的微型接收器,已经清晰地接收到那个稳定闪烁的信号源。
他偷走了一个瞬间,一个证据,并且为她系上了一根无形的、由偏执编织的线。暮色成为他最好的掩护,将这隐秘的罪行与更深沉的掌控欲,一同吞噬。他知道,无论她走到哪里,此刻起,都在他的视野之内了。
在好汉石前心满意足地打卡合影后,艾莉娅与众人随着渐深的夜色开始下山。皓月悄然升起,清辉洒在雪地与城墙上,与漫天初现的璀璨银河交相辉映,将白日雄浑的景致染上了一层静谧而梦幻的色彩。
与此同时,在另一侧光线难以触及的漆黑林间,Kruger 如同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猎豹。他迅速扯下用来易容的面罩,解开束缚在腰间、用于改变体态的假体填充物,将它们随手丢弃在厚厚的落叶下。身体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精干与敏捷。
他拿出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光映照着他此刻毫无伪装、写满偏执与决绝的脸。卫星地图上,那个代表艾莉娅的红色光点正稳定地沿着主下山路径移动。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定着那个红点,仿佛透过屏幕都能看到她在月光下与同伴谈笑的身影。不能再等了,仅仅是远远看着已经无法满足他内心疯狂滋长的渴望与焦灼。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手机收起。下一刻,他身形猛地一动,不再沿着游客的常规路径,而是选择了另一条更陡峭、更隐蔽、直插山下的路线。他的动作迅捷如风,却又异常轻盈,脚踩在积雪和枯枝上几乎不发出声响。他利用树木、岩石的掩护,在月光的边缘疾速穿行,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正从侧翼悄无声息地接近他唯一的目标。
他的计算精准无比,速度远超走常规台阶的游客。不过短短十几分钟,他已经从侧后方迂回,巧妙地拉近了与艾莉娅一行人的直线距离。他甚至能隐约听到随风传来的、她模糊的笑语声。
他再次隐入一棵古松的浓重阴影里,微微喘息着,调整着呼吸,锐利的目光穿透层叠的枝桠,终于再次清晰地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她正走在托尼和佩珀中间,仰头看着星空,侧脸在月光下皎洁如玉。
艾莉娅拉着意犹未尽的众人,登上了直通市区的景区轻轨。车厢内灯火通明,与车窗外流淌的都市霓虹逐渐连成一片。
Kruger 闪身进入相邻的车厢,隔着连接处的玻璃,目光依旧牢牢锁着那个坐在窗边、正指着窗外夜景与父母兴奋交谈的身影。他刚在自动售票机上完成购票,手机就在口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未知号码。
男人抬头,快速看了一眼轻轨车门缓缓关闭,载着女孩越来越远。他下颌线绷紧,拇指悬在红色的拒接键上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带着一丝冰冷的预感,滑开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他没有立刻开口。
与此同时,无限联盟基地内。
Ghost、Keegan 和 Konig 正抱着手臂,站在一片凌乱的宿舍中央。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硝烟和古龙水混合的气息。Kruger 的床铺没有整理,几件作战服随意扔在上面。而真正引人注目的,是那个被Ghost用技术手段强行破译、敞开着内层的保险柜。
Ghost 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正从保险柜最隐秘的夹层里抽出一个空空如也的护照封套。封套内侧,原本该存放护照的位置,如今只剩下几叠不同币种的现金。
而最重要的物品,一本署名 Joseph Doss 的假护照不翼而飞。
Joseph Doss。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在场三人的脑海。这是 Kruger 当年在军事法庭被污蔑、从奥地利军方重重围困中逃脱时使用的化名,是他彻底转入黑暗世界的起点,一个被他深埋、绝不愿再触碰的禁忌身份。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但 Kruger 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透过电波传来的、冰冷的审视。他知道自己这张入境后购买的预付费电话卡,登记的名字正是 Joseph Doss。他心里早已清楚这通电话会来自谁,这只是一场看谁先沉不住气的心理博弈。
轻轨加速,艾莉娅所在车厢的灯光彻底汇入城市的洪流,从他的视野里完全消失。
最后一丝顾忌仿佛也随之被抽走。怒意如同实质的火焰,瞬间爬上他的眼梢,他咬紧的牙关让下颌线显得更加锋利。他终于对着话筒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淬了冰的暴躁:
“Before I hang up, Gh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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