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风起

　　刚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林渊几乎是立刻就被一道身影堵在了门口。

　　江篱双手抱胸，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眼里充满了探究，还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苍白的脸颊。

　　“行啊你，林大高手！”她拖长了调子，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居然真的把那个暴力师姐给打趴下了。不过，最后那一下，差点玩脱了吧？噬杀心经的味道，隔着老远都闻到了。”

　　她凑近了些，鼻子皱了皱，“啧，脸色这么难看，真气也乱糟糟的，看着就不太妙。”

　　林渊苦笑一声，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院中的石凳坐下，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将白天决赛场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特别是被那锦衣少年杀意引动，导致噬杀心经失控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后怕：“幸好最后关头收住了，不然真伤了岚师姐，我……”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揉了揉眉心，又抬眼看向江篱，“对了，今天怎么没见你来看比试？”

　　江篱听完，脸上的那点戏谑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凝重。

　　她摸着光洁的下巴，在院子里踱了两步，似乎在回忆什么，片刻后才停下来，眼神锐利地看向林渊：“你说那个穿锦衣，带着个老仆，还一脸‘你们都是渣渣’表情的小子？”

　　林渊点了点头：“就是他，那股杀气就是从他身上来的。”

　　“哼。”

　　江篱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我认识那小子，秋瞑国皇室里那个出了名的疯批皇子，枫无业。在皇子中排行老六，这家伙年纪不大，心思可毒辣得很，手上沾的血，估计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秋瞑国皇子？”林渊猛地一愣，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他怎么会来我们云竹宗？我们这里这么偏僻。”

　　“谁知道呢。”江篱耸了耸肩，又恢复了几分懒洋洋的模样，“你们云竹宗虽然在秋瞑国境内，但山高皇帝远的，你师傅都不一定认得他。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宗门大比的时候来，还毫不掩饰地放出杀意。啧啧，这里面要是没点猫腻，我江篱的名字倒过来写。”

　　林渊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那本师傅给的《霜月凝神诀》，冰凉温润的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但心头那股强烈的不安感却愈发沉重。

　　一个以狠辣闻名的异国皇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宗门大比上，还引动了自己的噬杀心经。

　　这一切串联起来，绝非巧合。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而今天发生的一切，只是这张网收紧的开始。

　　“喂，想什么呢？”江篱用手肘顶了顶他，“别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喏，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给你补补。”

　　说着，她变戏法似的从旁边石桌下摸出一个黑乎乎，散发着古怪气味的陶罐，不由分说塞到林渊手里，“新研究的十全大补汤，保管你喝了之后，立马变得生龙活虎！”

　　林渊看着那罐子里颜色诡异，还在微微冒泡的不明液体，脸更白了。

　　******

　　黑石谷深处，阴暗的大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严玄厉阴沉的脸。

　　刚刚传来的情报还在他脑中盘旋，云竹宗大比结束，无机子似乎对宗内加强了戒备。

　　哼，一群乌合之众。

　　严玄厉手指敲击着扶手，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云竹宗，就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毫无征兆地从殿内最深的黑暗中滑出。

　　“谁？！”

　　严玄厉霍然起身，体内真气瞬间鼓荡，断海境圆满的气势轰然散开，手中的黑色长剑已然出鞘半寸，警惕地盯着那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此人竟能瞒过他的感知，悄无声息地潜入黑石宗腹地！

　　那黑衣人身形笼罩在宽大的袍子下，看不清面容，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绪：“严宗主，不必紧张。”

　　说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古朴木盒被抛了过来，划出一道弧线。

　　严玄厉注意到黑衣人的右手有两根断指，只有三根手指是完整的。

　　他并未立刻去接木盒，而是反问道：“阁下是何人？意欲何为？”

　　“送你一份大礼的人。”黑衣人语气平淡，“一份足以让你踏平云竹宗的礼物。”

　　严玄厉眉头紧锁，灵力探出，确认木盒并无危险后，才伸手将其摄入手中。

　　盒子很轻，触感冰凉，盒盖上有一个血色的花瓣印记。

　　他打开盒盖，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五张颜色各异的符箓。

　　四张青色符箓上绘制着繁复的阵纹，隐隐有轻微波动；而最上面一张血色符箓，则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浓郁煞气。

　　“这四张，名为破界符，依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布置于云竹宗护山大阵节点之外，可暂时撕裂其屏障，足够你的人马长驱直入。”黑衣人缓缓解释，“至于这一张……”他顿了顿，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玩味，“血影符，激发之后，锁定目标，破云境之下，触之必死。”

　　严玄厉瞳孔骤缩，手指抚过那张血影符，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破开云竹宗大阵？斩杀破云境之下的任何人？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杀器！

　　无机子那家伙是断海境后期，还没达到破云境！

　　“阁下或者说你背后的人，为何要帮我？”严玄厉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沉声问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他懂。

　　“我家殿下，喜欢看戏。”黑衣人的声音依旧沙哑，“云竹宗这块骨头，也该有人啃一啃了。至于你能做到什么程度，是你自己的事。”

　　“殿下？”严玄厉心中一动，脑海中闪过云竹宗大比上那个神秘出现的锦衣少年，难道是他？

　　不等他细想，黑衣人的身影已经如同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

　　“记住，机会只有一次。”最后的声音飘渺传来，彻底消失。

　　大殿内只剩下严玄厉一人，他紧紧攥着手中的木盒，感受着符箓传来的力量波动，眼中厉芒闪烁不定。

　　天上掉馅饼的事，背后必然有代价。

　　但云竹宗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富贵险中求！

　　“哼，管他什么殿下！”严玄厉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只要能灭了云竹宗，这点风险算什么！”

　　他猛地一挥手，将木盒收入怀中，转身大步走出大殿，声音如同滚雷般传遍整个黑石谷：“玄段！玄溟！玄霆！所有弟子，立刻到大殿集合！准备杀上云竹宗！”

　　压抑已久的野心和仇恨，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云竹宗，该覆灭了！

　　******

　　某处深渊之下。

　　黑暗死寂，唯有一簇微弱的火光在幽暗中跳跃，勾勒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

　　那影子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静止不动，仿佛亘古便存在于此。

　　“呵呵……”

　　许久，一个低沉而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声音中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

　　“棋子布列，各安其位。”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生死轮回，循环往复。败中求胜，绝处逢生。林渊你是生是死，就看你能不能抓住这最后一线生机了。”

　　火光摇曳了一下，映照出那影子似乎微微动了动。

　　“时机已至，可以开始行动了。”

　　声音低沉下去，最终消弭于黑暗之中，只剩下那簇火光，依旧不知疲倦地跳动着，映照着无边的幽邃和即将到来的风暴。

　　深渊再次恢复了死寂，一场深远的谋划，已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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