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化吉

　　第二天，演武场上的喧嚣未减，十六强的抽签结果很快出来了。

　　林渊看着手里写着“李方铜”三个字的竹签，心里微微一沉。

　　苍梧峰的李方铜，他听说过，以刀法刚猛，守御扎实闻名，是个难缠的对手。

　　“林渊，别紧张，我看好你哟！”旁边的江篱用力拍了拍他的背。

　　林渊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他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这几日江篱硬塞给他的那些剑法要诀和变招思路，脚步沉稳地走向擂台。

　　李方铜早已等在台上，身形高大壮实，手中握着一把厚背长刀，眼神锐利地锁定林渊。

　　“苍梧峰，李方铜。”

　　“天枢峰，林渊。”

　　裁判示意开始，李方铜没有丝毫犹豫，低喝一声，脚下发力，整个人如同猛虎下山般扑来，刀光卷起劲风，直劈林渊面门。

　　好快！林渊心头一跳，脚下立刻踩出云竹幻影诀的身法，险险避开这一刀。

　　刀锋掠过带起的风压刮得他脸颊生疼。

　　他不敢怠慢，手中长剑挽起，虚实变幻，试图缠住对方。

　　但李方铜的刀法势大力沉，一招一式都带着压迫感，林渊感觉自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只能勉力支撑，好几次被逼到擂台边缘，险象环生。

　　他额角渗出汗水，紧紧抿着嘴唇，将江篱那些刁钻古怪的喂招经验调动起来，剑尖时而轻灵点出，时而诡异回转，努力寻找着破绽。

　　台下观战的弟子们也看得屏息凝神。

　　“李师兄攻势好猛！”

　　“林渊这身法不错啊，居然能撑这么久。”

　　“我看悬，李师兄的刀太重了，迟早要被压垮。”

　　江篱在人群外围踮着脚，嘴里不停嘀咕：“笨蛋！左边！往他左边腋下刺啊！说了多少遍变招要快！哎呀，气死我了……”她旁边的弟子默默挪开了半步。

　　就在林渊感觉手臂发麻，快要抵挡不住时，场上形势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李方铜正待一刀横斩，动作却猛地僵硬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刀势瞬间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停顿。

　　就是现在！林渊几乎是本能地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手腕一抖，长剑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在了李方铜握刀的手腕上！

　　“铛！”长刀脱手落地。

　　李方铜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腕，又看了看地上的刀，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输了？”他喃喃自语，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林渊也有些发懵，刚刚那一瞬间的机会来得太突然，太巧合了。

　　他收剑拱手：“承让。”心里却在犯嘀咕，李师兄怎么会突然停顿？

　　擂台下短暂的安静后，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李方铜怎么突然失误了？”

　　“林渊运气也太好了吧！”

　　“这……赢得有点侥幸啊。”

　　林渊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中走下擂台，心里那点获胜的喜悦很快被疑惑取代。

　　第三天，八强抽签。

　　林渊的对手是来自幽篁谷的一位师兄。

　　幽篁谷弟子向来以手段诡异着称，林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然而，比试过程却顺利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心慌。

　　对方的身法明明很飘忽，却总是在关键时刻自己慢了半拍；对方准备施展的某种术法，也被林渊无意间的一剑打断。

　　几个回合下来，林渊甚至没怎么费力，就抓住了对方一个莫名其妙的失误，一剑抵在了对方咽喉前。

　　“我输了……”那幽篁谷弟子脸色铁青，随即猛地抬头，指着林渊，“你作弊！你肯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这话一出，场下顿时哗然。

　　高台上的墨竹笙微微挑眉，看向无机子。无机子面色不变，亲自下场检查了林渊和那位弟子，甚至连擂台都仔细探查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并无异常。”

　　那弟子虽心有不甘，但在宗主面前也不敢再放肆，只能愤愤离去。

　　林渊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手心不由自主地冒汗。

　　作弊？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赢的！

　　这诡异的顺利，让他心里发毛。

　　当天下午，四强抽签。

　　演武场的气氛已然白热化。当执事弟子高声念出：“天枢峰，林渊，对阵，青冥峰，苍子文！”时，全场先是寂静了一瞬，随即彻底沸腾了。

　　“苍师兄对林师弟？”

　　“我的天！这下可真有看头了！”

　　“林渊这黑马也太黑了吧？居然杀进四强了！”

　　“苍师兄之前受过伤，不知道恢复得如何？”

　　林渊站在原地，感觉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

　　对阵苍师兄？

　　他抬头望向青冥峰的方向。

　　苍子文站在队伍最前面，脸色比昨日似乎更差了些，透着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

　　察觉到林渊的目光，他朝这边微微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

　　林渊心里咯噔一下，苍师兄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就在所有人翘首以盼这场对决时，苍子文却缓步走出，来到高台前，对着无机子和各峰首座深深一揖：“启禀宗主，各位师叔。弟子……旧伤复发，体内真气紊乱，实难再战。此战，弟子弃权。”

　　他的声音平静，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弃权了？！”

　　“苍师兄竟然弃权了！”

　　“不是吧？我还想看他们两个打呢！”

　　“哎，看来苍师兄伤得不轻啊，真是可惜了……”

　　岚砚秋一个箭步冲到苍子文身边，秀眉紧蹙，急切地问道：“苍师兄，你没事吧？伤得很重吗？”

　　苍子文摇摇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无妨，只是不适合再动手了。倒是你，下一场对阵天枢峰的周师兄，可要全力以赴。”

　　岚砚秋还想说什么，却被苍子文用眼神制止了。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林渊身上，羡慕、嫉妒、质疑、玩味……种种情绪交织。

　　“林渊这运气……简直逆天了！直接进决赛了？”

　　“兵不血刃啊！躺赢！”

　　“啧啧，这算什么？天选之子？”

　　林渊站在原地，听着周围嗡嗡的议论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和苍师兄切磋一场，是他一直期待的，可现在……他看着苍子文略显落寞的背影，一丝担忧和更多的困惑涌上心头。

　　“喂！”江篱不知何时又钻到他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脸上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压低声音，“恭喜啊林大高手，捡了个天大的便宜，直接保送决赛了！怎么样？本姑娘是不是你的超级福星？”

　　林渊哭笑不得，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丫头，真是……

　　另一边，岚砚秋对阵天枢峰那位周师兄的比试已经开始。

　　岚砚秋攻势凌厉，刀法开阖之间，气势惊人，每一刀都带着千钧之力。

　　那周师兄虽然剑法也算精妙，但在岚砚秋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很快便左支右绌，最终被一刀震飞了长剑，干净利落地落败。

　　苍梧峰弟子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决赛名单尘埃落定——天枢峰林渊，对阵苍梧峰岚砚秋。

　　林渊站在那里，感受着周围异样的目光，心中那股诡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运气？这运气好得已经不像话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林渊关上门，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做梦一样。

　　李方铜的莫名停顿，幽篁谷弟子的离奇失误，苍师兄的突然弃权……这一切都透着古怪。

　　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触碰到那张冰凉的纸片。

　　他将纸片拿出来，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仔细看去。

　　纸片上那两个用暗红色墨迹写成的“化吉”二字，似乎颜色变淡了一些。

　　不再像刚拿到时那样鲜红，而是透着一些陈旧的暗沉。

　　这东西真的在起作用？

　　所以他才能一路如此顺利？

　　可这种不劳而获，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其妙的胜利，让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反而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

　　这“化吉”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它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行，不能再留着它了。

　　林渊拿着纸片靠近油灯，看着纸片在火焰中慢慢化为灰烬。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但不知为何，心中还是有一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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