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漫漫长路

　　离开永夜冰原后的日子，枯燥得像一幅褪了色的画。

　　枯寂戈壁没有尽头。

　　目之所及，永远是黑褐色的碎石，与灰蒙蒙的天。

　　灵气稀薄，生机断绝。

　　连风都带着一股死亡的腐朽气味。

　　对任何修士而言，这都是一场看不到终点的精神折磨。

　　但林渊一行四人，却硬生生把这片死地，走成了各自的道场。

　　岚砚秋练刀最勤。

　　她不再像过去那般只追求一力降十会的蛮横，自从观摩了乌刚的锻造后，她对力量的理解，竟多了一些铁匠般的精细与控制。

　　“哈！”

　　一声娇喝。

　　崭新的“裂山”宝刀脱手飞旋，冰蓝色的刀身在半空中拉出一道绚烂的圆弧，刀身上盘踞的冰龙纹路就像活了过来，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刀锋未至。

　　一股冻结神魂的刀意已然先至。

　　不远处一块数丈高的黑色顽石，甚至没来得及碎裂，就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一捧细腻的冰晶粉末，被风一吹，散了。

　　“成了！”

　　岚砚秋伸手接住回旋的宝刀，感受着刀身传来的亲切回应，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得意。

　　将“万载玄冰铁”中那一丝极寒之气融入刀法，这一刀的威力，比之从前，强了不止三成！

　　“岚师妹对力量的控制，愈发精妙了。”

　　不远处，盘膝而坐的苍子文睁开眼，由衷赞叹。

　　他的膝上，横放着那柄乌刚所赠的古朴小黑锤。

　　这柄陪伴了老铁匠百年的锻锤，其中蕴含的匠心与感悟，对他而言，不亚于一部阵道天书。

　　锻造与阵法，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对力量的极致压缩，对结构的巧妙勾连。

　　他手中的九霄雷音旗，旗面上的符文愈发深邃，流转的雷光也从外放转为内敛。

　　看似声势减弱，林渊却能感知到，那小小的旗帜中，蛰伏着何等恐怖的雷霆。

　　那是火山喷发前的死寂。

　　而这场枯燥旅途中唯一的亮色，永远属于江篱。

　　她总能从那些犄角旮旯里，发掘出让这片死地都显得生机勃勃的“食材”。

　　“林渊你看！这蘑菇是蓝色的，上面的斑点还会发光，像不像把星空掰下来一小块？”

　　“林渊快来！我抓到一只脸盆大的七彩甲虫！它的壳好硬，不知道用金乌圣火慢慢烤，会不会烤出蟹黄的味道？”

　　“林渊……”

　　林渊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食材”这两个字了。

　　大多数时候，那些东西最终都会汇入一口锅里，升腾起五颜六色的不祥雾气。

　　但偶尔，奇迹也会发生。

　　比如此刻，江篱正端着一碗漆黑如墨的汤，碗里还飘着几块蝎子尾巴。

　　“石心蝎王汤，大补！”

　　她一脸自豪，明亮的眼眸里写满了期待。

　　林渊硬着头皮接过，在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钻入鼻腔的瞬间，他看到了旁边岚砚秋和苍子文脸上那混合了同情、恐惧与庆幸的复杂表情。

　　他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

　　一股暖流轰然炸开，瞬间涤荡了连日来的所有疲惫。

　　“好喝。”

　　他听见自己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无法拒绝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不忍心看到那份期待落空。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软肋吧。

　　林渊笑了笑，将这份温暖的“剧毒”一饮而尽。

　　他将更多的精力，沉入了自己的识海。

　　那份来自冰原的神权，终究是借来的。当踏出冰原的刹那，那种言出法随、掌控一切的感觉便被瞬间抽离。

　　巨大的空虚感之后，却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神明太冰冷，他还是更喜欢这人间的烟火气。

　　识海中，四块神秘的玉石静静悬浮。

　　暗红的【幽冥血玉】，代表吞噬与轮回。催动它配合噬杀心经，左手掌心的黑斑便化作贪婪的漩涡，将天地间的阴煞与杀气化为己用。

　　金色的【皇道镇压】，代表守护与秩序。浩大威严，中正平和，是一切皇权气运的克星。

　　灰色的【寂灭之触】，代表终结与死亡。太过霸道，每一次的触碰，那股剥夺生命的死寂都会反过来侵蚀他的心神，让他变得冷漠。

　　这是他轻易不敢动用的底牌。

　　而新得的，由“寒冰之源”所化的白色【冰封领域】，则代表静止与永恒。

　　离开了冰原，它被打回原形，只能调动林渊自身神魂中那部分本源，消耗巨大。

　　外挂虽好，终非正途。

　　能让他在这乱世安身立命的，唯有自己。

　　林渊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在了那卷《霸王心法》与自身力量的融合之中。

　　灵力的中正平和。

　　阴煞的阴寒诡异。

　　杀戮的狂暴霸道。

　　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霸王心法》那霸道绝伦的法门锤炼下，竟开始彼此吸引，尝试交融。

　　那是一种全新的可能！

　　一条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路！

　　林渊睁开眼。

　　他缓缓拔出那柄暗青色的古剑。

　　“嗡——”

　　古剑发出一声渴望的龙吟。

　　林渊将体内那股初生的、融合了三种特性的全新能量，悉数灌入剑身！

　　刹那间，一道深红色的剑芒自剑尖爆射而出！

　　剑芒周围，缠绕着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死气，与丝丝缕缕冻结万物的淡蓝流光！

　　一股恐怖的剑意，瞬间笼罩了方圆百丈！

　　那剑意阴寒刺骨，仿佛能透过皮肉，直接侵蚀神魂；又狂暴霸道，带着斩尽杀绝的无上锋锐！

　　“我操！”

　　正在擦拭宝刀的岚砚秋手一抖，裂山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一旁正在参悟阵旗的苍子文，更是猛地站起，脸色发白。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从九幽深渊里爬出的洪荒凶兽盯上了，光是被那剑意扫过，神魂都像是要被冻裂开来！

　　“林师弟，你……你这是什么鬼招式？”岚砚秋捡起刀，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随便练练。”

　　林渊收剑，那股骇人的剑意随之烟消云散。

　　他看着手中那柄似乎也脱胎换骨的古剑，心中涌起万丈豪情。

　　从今天起，他的剑自成一派。

　　就这样，四人在枯寂戈壁上，一路向西。

　　转眼，半年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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