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戈壁

　　戈壁的风沙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张牙舞爪地肆虐着这片荒芜的土地。它们毫不留情地抽打在顾明那布满能量裂缝的躯体上，发出砂纸摩擦般的涩响。每一声，都像是在他耳边敲响的丧钟，提醒着他这具身体已经脆弱到了极点，内部的能量平衡也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

　　在风沙的掩护下，银发少女和她的逃生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而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基于程序的“仁慈”，也如同风中的烛火一般，被无情地吹灭了。

　　顾明艰难地行走着，他的脚步踉跄而沉重，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然而，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这个方向，是少女“离开”的指令所指引的，但在他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更为强烈的驱动力——寻找一个能够容纳他、让他彻底消化体内混乱能量的巢穴。

　　这个巢穴必须是绝对隐蔽的，不能被任何人或任何事物发现；它的能量环境相对稳定，不会对他那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造成进一步的伤害；而且，这里绝对不能有任何干扰，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地去修复自己的身体，重新找回失去的力量。

　　顾明的脸上，神纹如同沉睡的巨兽一般沉寂着，与王座、与方舟的共鸣已经被维度的隔阂和重伤彻底切断。那枚曾经闪耀着神秘光芒的“归墟”钥匙，此刻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变得冰冷而毫无生气，紧紧地贴在他的能量核心处，再没有丝毫反应。

　　他如同一只身负重伤的孤狼，孤独而无助地徘徊在这片陌生且破碎的世界里。每一步都显得如此艰难，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他却凭借着本能，顽强地继续前行。

　　时光悄然流逝，数日之后（根据这片碎片上空那颗黯淡的恒星几次艰难地升起又落下来判断），地势开始发生变化。原本荒芜的戈壁逐渐被一种漆黑的、仿佛能够吞噬所有光线的嶙峋山脉所取代。这些山脉高耸入云，形状怪异，给人一种无尽的压迫感。

　　与此同时，空气中的能量也变得更加惰性，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它们变得沉重而凝滞，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一般。这种变化使得顾明体内那些原本被约束的力量在运转时变得更加滞涩，仿佛每一个动作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这里异常死寂，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那些通常依靠游离能量生存的水晶灌木和金属苔藓在这里也绝迹了。整个世界都显得如此荒凉，仿佛是一片被彻底榨干能量、只剩下绝对虚无的废土。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的废土中，顾明那猩红与金色交织的眼中，却突然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就是这种地方。

　　足够荒凉，足够死寂，足够……安全。

　　他深入山脉，寻找着理想的藏身之所。最终，在一个背风的、毫不起眼的黑色山崖底部，他发现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狭窄裂缝。

　　裂缝深处，吹出冰冷、带着陈腐尘埃气息的风。

　　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裂缝向下延伸数十米，内部豁然开朗，是一个不算太大、但足够隐蔽的天然岩洞。洞壁是同样的漆黑岩石，地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万年的冰冷尘埃。

　　这里的感觉，比外界更加“干净”——一种能量被彻底抽干后的、令人心安的“虚无”。

　　他走到岩洞最深处，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缓缓坐下。

　　尘埃被惊动，如同灰色的雪，缓缓飘落。

　　他闭上了眼睛——那只猩红的，和那只金色的。

　　全部的意识，彻底沉入体内那一片被秩序框架强行约束的、依旧暗流涌动的能量海洋。

　　《噬神篇》的心法无声运转，不再是之前的疯狂吞噬或野蛮引导，而是变得极其缓慢、极其精细，如同最耐心的绣工，开始一丝一缕地梳理那些彼此纠缠冲突的力量。

　　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

　　每一丝能量的移动，都可能牵动全身，引发连锁反应。他必须时刻维持着那种脆弱的平衡，在刀尖上跳舞。

　　死亡怨念如同附骨之蛆，阴冷粘稠，试图侵蚀一切。

　　扭曲生机躁动狂乱，带着母巢的疯狂印记，不断冲击着框架。

　　雷霆之力桀骜不驯，至阳至刚，净化着污秽，却也灼烧着他自身的本源。

　　暗金神性高高在上，漠然冰冷，是框架最核心的支撑，却也与其他力量格格不入。

　　而那外来的秩序能量，则如同冰冷的锁链，既约束着混乱，也时刻散发着同化的威胁。

　　它们彼此制衡，又彼此敌对。

　　顾明的意识，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却也最危险的调停者，周旋于这些桀骜不驯的力量之间，利用《噬神篇》的玄奥，引导着它们，尝试着……融合。

　　不是简单的吞噬，而是真正的、本质上的融合。

　　让死亡与生机找到共存的平衡点。

　　让雷霆化为锻造的锤砧，而非毁灭的劫火。

　　让秩序成为稳固的基石，而非僵化的囚笼。

　　最终，让一切，都融入那暗金神性的框架之内，成为他真正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他别无选择。

　　时间在这片绝对死寂的岩洞中失去了意义。

　　只有顾明体内那微小的、却从未停止的能量变迁，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他的躯体表面，那些裂缝中闪烁的能量光芒逐渐变得不再那么杂乱无章。猩红与惨绿的光芒渐渐被压制、转化，苍白的雷光变得内敛，冰冷的秩序锁链一点点被暗金神性吞噬、兼容……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趋于统一的、深邃的、仿佛能将周围光线都吸入的……暗沉色泽。一种混合了死亡沉寂、生机内蕴、雷霆威严、秩序冰冷的……全新质感的能量，正在缓慢诞生。

　　他的形态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那些狰狞的、由能量冲突造成的破损和扭曲逐渐被抚平，躯体变得更加凝实、流畅，虽然依旧非人，却褪去了一些疯狂，多了一种冰冷的、如同黑色金属锻造般的质感。

　　脸上，那暗金色的神纹再次浮现，但纹路变得更加复杂、深邃，边缘处似乎融入了些许冰冷的银色细丝（秩序能量的残留），如同给这王冠般的纹路镶上了一圈冰冷的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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