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蓬瀛风起

　　离开极北冰原的第七日，海风已带着咸湿的暖意。叶天三人御气飞行在云层之上，下方是无垠的碧浪，东南沿海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

　　“按星图所示，蓬莱岛应在这片海域的蜃气层后面。”凌清涵展开青绫，绫带末端萦绕着淡淡的水汽，“只是这海雾太浓，连青莲真气都探不进去。”

　　玉虚真人取出定魂珠，珠光穿透雾层，隐约照见下方有一片流动的光晕：“是‘蜃楼结界’，蓬莱自古便是仙家秘境，寻常修士根本找不到入口。”他指尖掐诀，定魂珠的光芒化作一道光柱，直插雾海深处，“但这结界与幽都的禁制同源，都是以星轨为基，用镇岳珠试试。”

　　叶天握住土黄色的镇岳珠，珠子立刻散发出温润的光芒。海雾如同活物般向两侧退去，露出一条通往秘境的通道。通道尽头，岛屿的轮廓渐渐清晰——那是一座悬浮在海面的仙山，山上琼楼玉宇错落有致，仙鹤在云间起落，完全不见心魔浊气的踪迹。

　　“这里倒像是世外桃源。”凌清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青绫却突然绷紧，“不对，太干净了。”

　　话音未落，通道两侧的海雾突然翻涌，化作数十道人形黑影。这些影子与极北冰原的本源之影相似，却长着鱼鳍般的四肢，手中握着三叉戟，眼瞳是空洞的灰白色。

　　“是蜃气凝聚的海煞。”玉虚真人定魂珠悬于半空，“它们本是守护结界的灵体，看来也被心魔影响了，只是比冰鳍兽隐藏得更深。”

　　海煞们沉默地发起攻击，三叉戟划破空气，带起尖锐的呼啸。那些戟刃上萦绕着淡蓝色的水汽，落在星轨剑的护罩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这些水汽有问题。”叶天挥剑斩碎一道海煞，那影子化作雾团消散，却有几滴蓝水溅在他的衣袖上，瞬间烧出几个小洞，“带着蚀骨的阴气。”

　　凌清涵青绫横扫，将数道海煞缠成一团：“青莲·净尘！”青绫上泛起莲花状的光晕，那些被缠住的海煞发出无声的嘶吼，竟在光晕中渐渐消融。“它们怕至纯的真气，速战速决！”

　　玉虚真人定魂珠的光芒突然大盛，柔和的珠光如同潮水般漫过整片通道。海煞们动作一滞，空洞的眼瞳中闪过片刻清明，却又迅速被灰白覆盖。领头的海煞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所有影子突然沉入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们退了？”叶天皱眉，总觉得太过顺利。

　　“不是退了，是在等我们深入。”玉虚真人望着蓬莱岛的方向，脸色凝重，“这岛上的心魔，比幽都更懂得伪装。”

　　穿过蜃楼结界，踏上蓬莱岛的刹那，一股浓郁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岛上繁花似锦，溪水潺潺，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钟磬声，仿佛真有仙人在此修行。

　　“有人吗？”凌清涵扬声问道，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却无人应答。

　　三人沿着玉石铺就的小径前行，路边的奇花异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叶天突然停住脚步，星轨剑轻轻敲击地面，金芒刺入泥土，竟从地下翻出几根黑色的羽毛——那是心魔污秽凝结的气息。

　　“这些花草都是幻象。”叶天用剑挑起一朵盛开的琼花，花瓣接触到金芒的瞬间，立刻化作黑烟，“真正的蓬莱岛，恐怕早已被心魔侵蚀。”

　　前方的山谷突然传来孩童的笑声。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孩子正在溪边嬉闹，他们皮肤黝黑，赤着双脚，看起来与寻常渔村孩童无异。

　　“客人是来求仙的吗？”一个梳着总角的小男孩抬头看来，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岛上的仙师们都在蓬莱阁讲道呢，我带你们去。”

　　凌清涵的青莲佩微微发烫，她不动声色地按住玉佩：“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

　　“很久啦。”小男孩掰着手指，“从记事起就在岛上，仙师们说我们是守护岛屿的后裔。”他指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蓬莱阁就在那上面，阁里有口大钟，敲响的时候，连海里的鱼虾都会来听呢。”

　　叶天与玉虚真人对视一眼，三人跟着孩童们向山峰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岛民，他们或耕作，或织布，脸上都带着平和的笑容，对三人的到来毫不意外，仿佛早已习惯了外来的访客。

　　“不对劲。”玉虚真人压低声音，“这些人的气息太统一了，没有丝毫波动，就像……就像照着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行至半山腰，前方出现一座古朴的牌坊，上面刻着“蓬莱仙境”四个大字。牌坊下站着两个道童，穿着青色道袍，手持拂尘，见到三人立刻躬身行礼：“三位是来参加讲道的吧？仙师们已等候多时。”

　　穿过牌坊，山路突然变得陡峭。登上山顶的刹那，一座宏伟的阁楼出现在眼前——蓬莱阁通体由白玉砌成，飞檐斗拱上雕刻着出海的蛟龙，阁顶悬挂着一口青铜大钟，钟身上刻满了符文，与幽都鼎的星辰图案隐隐呼应。

　　阁楼前的广场上，坐着数十名修士，他们身着各大门派的服饰，正闭目聆听阁内传来的诵经声。叶天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玄真长老，长老盘膝而坐，神色安详，仿佛从未经历过心魔之劫。

　　“长老！”叶天忍不住唤道。

　　玄真长老缓缓睁眼，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叶天？你也来了。快过来坐，这位仙师讲的道德经，能涤荡心魔呢。”

　　叶天正要上前，却被凌清涵拉住。她指了指那些修士的影子——在正午的阳光下，广场上所有的人影都是扭曲的黑色，唯有三人的影子保持着正常的轮廓。

　　“是心魔制造的集体幻象。”凌清涵的声音带着寒意，“他们在用这些幻象动摇我们的判断。”

　　玉虚真人定魂珠突然发出急促的嗡鸣，珠光变得极不稳定：“不好！这钟声有问题，它在潜移默化地侵蚀我们的识海！”

　　话音刚落，蓬莱阁的青铜大钟突然自行鸣响。钟声悠扬，却带着诡异的频率，入耳后竟让人昏昏欲睡。广场上的修士们纷纷露出迷醉的神色，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渐渐与周围的雾气融为一体。

　　玄真长老再次开口，声音却变得扭曲：“过来呀……放弃抵抗，就能永远留在这里，再也不用面对心魔了……”他的脸在笑容中渐渐拉长，五官扭曲成怪物的模样，周身冒出黑色的雾气。

　　“星轨·破妄！”叶天剑指青铜钟，金芒如流星般射向钟体。钟声戛然而止，青铜钟上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涌出浓郁的黑气。

　　广场上的幻象瞬间崩塌，修士们的身影化作黑烟消散，孩童与道童也露出了海煞的原形，嘶吼着扑来。但这一次，它们的速度慢了许多，显然被钟声的反噬所伤。

　　“阁里有东西！”凌清涵青绫缠住一头海煞，将其甩向蓬莱阁的大门。那扇雕花木门被撞开的刹那，三人看到阁内的景象，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阁楼深处的石台上，躺着数十具修士的尸骨，他们的姿势与刚才的幻象一模一样，显然是被抽走了魂魄。石台中央，悬浮着一柄黑色的玉如意，如意上刻着与九鼎相似的纹路，却散发着与心魔同源的邪气。

　　“那是……镇魂玉？”玉虚真人眼中闪过震惊，“传说中蓬莱仙宗用来镇压心魔的法器，怎么会变成这样？”

　　黑色玉如意突然自行转动，指向三人的方向。阁楼的墙壁上突然渗出墨绿色的粘液，那些粘液在地面上汇聚，渐渐凝成一个人形——那是个穿着灰色道袍的老者，面容枯槁，双眼紧闭，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金光。

　　“是蓬莱仙宗的前代掌门！”玉虚真人失声惊呼，“他不是在三百年前封印心魔时羽化了吗？”

　　老者缓缓睁开眼睛，眼瞳竟是纯粹的黑色：“三百年了……终于有人来陪我了。”他抬起枯槁的手，指向石台上的尸骨，“他们都是自愿留下的，用魂魄滋养镇魂玉，才能让蓬莱岛维持最后的假象。”

　　叶天星轨剑直指老者：“你被心魔吞噬了，根本不是什么掌门！”

　　“吞噬？不，是融合。”老者笑了起来，笑声在阁内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我发现了控制心魔的方法，只要舍弃所谓的正道，就能获得无穷的力量。你看——”

　　他抓起黑色玉如意，如意上的纹路突然亮起红光。阁楼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只见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数十头巨大的海煞从水中钻出，它们的体型比之前的冰鳍兽还要庞大，膜翼上覆盖着坚硬的鳞甲。

　　“这些都是我用镇魂玉炼化的海灵，比冰鳍兽好用多了。”老者把玩着玉如意，“你们既然带来了镇岳珠，就把它留下吧。有了九鼎的气息，我就能彻底掌控心魔，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是我的。”

　　“痴心妄想！”叶天剑出如龙，金芒直刺老者面门。老者不闪不避，玉如意轻轻一点，一道黑气化作盾牌，竟硬生生挡住了星轨剑的锋芒。

　　“啧啧，星轨剑果然名不虚传。”老者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三百年前，就是这把剑的主人坏了我的好事，今天正好一并收回！”

　　凌清涵青绫飞出，缠向玉如意。就在绫带即将触碰到如意的瞬间，老者身后的尸骨突然站了起来，它们的眼眶中燃烧着黑火，手持骨刃扑向三人。

　　“这些是被奴役的魂魄所化的骨煞。”玉虚真人祭出定魂珠，珠光化作锁链缠住那些尸骨，“它们的灵智已失，只能靠镇魂玉操控！”

　　老者趁机挥动玉如意，黑色的气浪从如意中涌出，将叶天与凌清涵逼退数步。他纵身跃出蓬莱阁，站在海煞首领的头顶：“把镇岳珠交出来，否则这整个海域都会变成你们的坟墓！”

　　海煞们同时喷出墨色的毒液，毒液落在岛上，草木瞬间枯萎，玉石小径被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叶天三人退到阁楼顶端，望着下方遮天蔽日的海煞，神色凝重。

　　“不能硬拼。”凌清涵看着石台上的黑色玉如意，“那东西才是关键，镇魂玉本是至阳之物，被心魔污染后才会炼化生灵，只要净化它，这些海煞就能恢复神智。”

　　叶天看向玉虚真人：“真人可有办法暂时牵制那些海煞？”

　　玉虚真人点头：“定魂珠能安抚灵体，只是范围有限。我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布下阵法。”

　　“足够了。”叶天与凌清涵对视一眼，同时御气升空。星轨剑金芒大盛，青莲佩青光流转，两道光芒在空中交织，形成一道巨大的星图，正是之前在幽都鼎上看到的完整轨迹。

　　“双星同契·缚灵！”

　　金青二色的光芒如同渔网般撒向海面，那些海煞被光芒笼罩，动作顿时变得迟缓。老者见状大怒，玉如意猛挥，黑气如鞭子般抽向两人：“不知死活！”

　　就在此时，玉虚真人已在阁楼周围布下阵法，定魂珠悬于阵眼，无数道珠光细线延伸至海面，与双星光芒交织，竟在海面上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罩，将所有海煞困在其中。

　　“就是现在！”叶天剑指蓬莱阁的石台，“清涵，跟我去净化镇魂玉！”

　　两人冲破骨煞的阻拦，落在石台之上。黑色玉如意感受到镇岳珠的气息，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如意上的黑气竟有被吸走的迹象。

　　“休想！”老者察觉到不对，不顾一切地冲破光罩，扑向石台。

　　叶天将镇岳珠按在玉如意上，土黄色的光芒瞬间包裹住黑色的如意。玉如意发出刺耳的嘶鸣，上面的邪气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原本温润的白色玉质。那些被束缚的海煞发出痛苦的嘶吼，眼瞳中的灰白渐渐褪去，露出迷茫的神色。

　　老者看着恢复原状的镇魂玉，发出绝望的咆哮：“我的力量……我的力量！”他的身体开始崩溃，化作无数黑色的碎片，“三百年的谋划……你们毁了我的一切！”

　　最后一块碎片消散前，他突然发出凄厉的嘶吼：“三百年前的背叛者不是我！是……”

　　话音未落，老者的身影彻底消失。镇魂玉恢复纯白，悬浮在石台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海煞们望着恢复清明的海面，纷纷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玉虚真人走上前来，拿起镇魂玉，叹息道：“他终究是被心魔吞噬了神智，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凌清涵看着玉如意上隐约浮现的纹路，突然道：“这上面有字。”

　　三人仔细看去，只见玉如意内侧刻着几行细小的铭文，记录着三百年前的旧事——蓬莱仙宗曾与星轨台守护者约定，共同封印心魔本源，却在最后关头收到密信，称守护者要私吞九鼎，于是掌门临时倒戈，导致封印出现裂痕，心魔趁机逸散。

　　“这就是所谓的‘背叛’？”叶天皱眉，“可幽都的冰鳍兽首领说，三百年前的守护者是英雄。”

　　玉虚真人沉吟道：“恐怕是有心魔在中间挑拨，三百年前的真相，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就在此时，镇魂玉突然与镇岳珠产生共鸣，两道光芒交织，在半空投射出一幅影像——那是一座沉入海底的宫殿，宫殿顶端的塔尖上，悬浮着第二尊九鼎的虚影，虚影周围萦绕着蓝色的水汽。

　　“是定海鼎！”凌清涵惊喜道，“它在这片海域的海底！”

　　石台突然震动起来，蓬莱岛开始缓缓下沉，岛上的琼楼玉宇渐渐化作泡沫。冰鳍兽首领的声音在三人脑海中响起：“蓬莱结界已破，定海鼎在归墟深处，那里有更古老的守护……小心‘沉渊族’，他们是被遗忘的守鼎人。”

　　海水渐渐漫过脚踝，叶天收起镇岳珠与镇魂玉：“快走，岛要塌了！”

　　三人冲出蓬莱阁，御气飞向高空。回望下方，曾经的仙山已彻底沉入海底，只留下一片翻涌的泡沫。海面上，镇魂玉化作一道白光，融入深海，仿佛在指引着定海鼎的方向。

　　叶天望着茫茫大海，腕间的黑痕又开始发烫，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印记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归墟……沉渊族……”凌清涵轻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看来下一站，我们要潜入海底了。”

　　玉虚真人望着西方的天空，那里的墨云比之前更浓了：“心魔肯定也在找定海鼎，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

　　海风再次掀起巨浪，带着咸涩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海底深处的秘密。归墟的阴影笼罩在海平面下，三百年前的背叛疑云，沉渊族的神秘身份，还有那道即将苏醒的黑痕……一切的线索，都指向那片幽暗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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