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集《问诊要诀》

　　第33集《问诊要诀》

　　雨后的清晨，部落边缘的晒谷场还沾着湿漉漉的水汽，轩辕刚帮着族里的老丈把受潮的草药搬到屋檐下，就听见西边的帐篷里传来压抑的痛呼。他循声快步走去，掀开门帘时，正见两个年轻猎手扶着一个面色发白的中年汉子——是部落里出了名胆大的石，昨日去后山追一头斑斓猛虎，今日一早便被人抬了回来。

　　“轩辕，你快来看看！”扶着石的猎手见他进来，急得声音发颤，“石哥昨日摔伤了腿，夜里疼得直打滚，今早连站都站不稳了！”

　　石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右腿裤管早已被血浸透，肿胀得比左腿粗了一圈。他见轩辕过来，强撑着挤出个笑，声音却虚浮得很：“这点伤……不算啥，就是夜里疼得厉害，怕是伤着骨头了。”

　　轩辕蹲下身，先没碰他的伤处，只是望着他的眼睛：“石哥，你先别急着动。我问你些事，你慢慢说，越细越好。”他记得前日岐伯说过，问诊最忌急躁，病人本就痛苦，若是问得杂乱，反倒说不清症结。

　　石点点头，喘了口气：“你问吧。”

　　轩辕从腰间解下一块打磨光滑的竹片，这是他特意做的记事简，边角都磨得圆润，怕划伤手。他握着竹片，轻声问出第一句：“第一，你这伤处，是觉得冷，还是觉得热？”

　　石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肿胀的腿，沉吟道：“说不上来冷，就是疼的时候，像有无数根小针在扎，扎得人心里发躁，夜里裹着兽皮也觉得不舒坦，好像伤处往外冒热气似的。”

　　轩辕在竹片上划了个“热”字，又问：“第二，这几日可有出汗？是醒着的时候出，还是睡着后出？汗是黏的，还是淡的？”

　　这话问得石身边的猎手都愣住了，一个猎手忍不住插话：“轩辕，他伤的是腿，出不出汗有啥干系？”

　　轩辕没回头，只望着石：“汗是气血所化，出得不对，便知内里虚实。”

　　石回想了片刻，道：“醒着的时候倒还好，就是夜里疼得厉害时，浑身冒汗，汗珠子能把兽皮褥子浸湿，摸起来黏糊糊的，还有点咸。”

　　“嗯。”轩辕又划了个“夜汗、黏”，继续问，“第三，除了腿，头或者身上其他地方疼不疼？比如头沉、肩膀酸，或是肚子胀？”

　　石摇摇头：“头不疼，身上也没啥别处不舒服，就是这腿，一动就像要断了似的，连着胯骨都牵扯得疼。”

　　轩辕点头，划下“头身无他痛，胯骨牵涉痛”，再问：“第四，这几日大小便如何？解手时顺畅吗？尿是什么颜色？大便干还是稀？”

　　这话问得石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却还是老实答道：“小便比往日少，颜色深，像山里的浓茶，解的时候还有点费劲；大便倒是每日一次，就是有点干，解的时候费劲。”

　　“好。”轩辕竹片不停，“第五，受伤后吃过东西吗？吃得香不香？有没有觉得恶心，或是肚子胀得慌？”

　　提到吃，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昨日回来后就没胃口，勉强喝了点肉汤，还觉得胸口堵得慌，夜里吐过一次酸水，苦得很。”

　　轩辕在竹片上记下“纳差、恶心、吐酸苦水”，指尖划过竹片的凉意让他思路更清。他抬头看向石的眼睛，放缓了语速：“第六，你这腿伤，是摔下去时哪先着地？当时是怎么个疼法？是一开始就巨疼，还是后来慢慢肿起来才疼的？”

　　这话问到了关键处，石的眼神沉了沉，像是回到了昨日的险境：“昨日追虎时被树根绊倒，右腿先磕在一块尖石上，当时‘咔嚓’一声响，疼得我差点晕过去，腿立刻就不能动了。起初是钻心的疼，到了傍晚，伤处就开始肿，越肿越疼，夜里简直疼得要疯。”

　　“磕在尖石上，初起剧痛，后渐肿胀。”轩辕一边记，一边追问，“第七，受伤后，除了疼，有没有发麻、发木的感觉？比如伤处以下，脚指头能不能动？”

　　石动了动脚趾，道：“脚指头能屈能伸，就是脚踝往下有点发麻，像被蚂蚁爬似的。”

　　轩辕心里稍稍松了些，若脚趾不能动，怕是伤了经络。他又问：“第八，你平日体质如何？是常觉得乏力，还是力气比旁人足？这几年有没有生过什么大病？”

　　石笑了笑，声音亮了些：“我打小就结实，除了去年冬天得过一场风寒，咳了几日，从没生过啥大病。平日里扛百八十斤的猎物，走山路跟走平地似的。”

　　“素体强健，去年患风寒。”轩辕划下这行字，抬头时见石额上的汗又多了些，便伸手帮他擦了擦，“第九，这几日口渴吗？想喝水吗？喝了水觉得舒服，还是更难受？”

　　“渴！”石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干，“夜里疼得厉害时，总想着喝水，喝了凉水觉得伤处能舒坦点，可喝多了又觉得肚子胀。”

　　最后一问，轩辕望着他的眼睛，语气格外温和：“第十，你这伤，除了疼，还有啥别的异样？比如伤处有没有流清水，或是起疹子？夜里疼得最厉害时，是一阵一阵的，还是一直疼得没完？”

　　石想了想，道：“伤处就是流血、肿胀，没流清水也没起疹子。夜里的疼是一阵一阵的，疼起来能把人疼醒，缓过来时能迷糊睡上一小会儿，可过不了多久又开始疼，像有东西在骨头缝里钻。”

　　十个问题问完，轩辕手里的竹片已经写满了字，墨迹是他用松烟和树胶调的，遇水也不容易晕开。他将竹片递给旁边的猎手：“你拿着，等会儿岐伯来了给他看看。”然后才扶着石的腿，轻轻按了按伤处周围，“我再看看伤处，你忍一忍。”

　　石咬着牙点头，轩辕的手指刚碰到肿胀处，他就疼得“嘶”了一声。轩辕赶紧收回手，眉头微蹙：“伤处红肿发热，按之痛甚，怕是有瘀血化热了。”

　　正说着，门帘被掀开，岐伯背着药篓走进来，花白的胡子在晨光里泛着银白的光。“我听说石出事了，过来看看。”他放下药篓，一眼就瞥见轩辕手里的竹片，“你这是……问诊了？”

　　轩辕把竹片递过去，将方才问的十个问题一一复述了一遍，末了道：“岐伯，我看他伤处红肿，夜里汗黏，口渴喜凉，怕是瘀血阻滞，又生了内热。”

　　岐伯听完，又亲自问了石几个细节，与轩辕记录的分毫不差。他抚着胡子，赞许地看向轩辕：“你这‘十问’问得好！一问寒热，可知病邪属阴属阳；二问汗，可知气血盛衰；三问头身，可知病位深浅；四问二便，可知脏腑虚实；五问饮食，可知脾胃强弱；六问起因，可知损伤轻重；七问麻木，可知经络通滞；八问旧疾，可知体质虚实；九问渴饮，可知津液盈亏；十问杂症，可知病势进退。”

　　他顿了顿，指着竹片上的字：“你看，石素体强健，本不易生虚证，然伤后瘀血内停，郁而化热，故伤处发热、夜汗黏腻；热伤津液，故口渴喜凉、小便短赤；瘀血阻滞脾胃，故纳差恶心。这十问串起来，就像把散落的珠子穿成了串，症结一目了然。”

　　石听得连连点头：“原来轩辕问这些，都是有用的！我还以为只是随便问问呢。”

　　岐伯笑着对石说：“他这‘十问’，可比只看伤处管用多了。若是只看腿肿，便用活血化瘀的药，怕是压不住这内热，反倒会让热邪更盛。如今知道是瘀血化热，就得在活血药里加些清热的，像蒲公英、败酱草之类，既能散瘀，又能清热，才合病机。”

　　轩辕在一旁听得心头发亮，原来这十个问题不是孤立的，每个问题都像一面小镜子，照出身体里的一点动静，合在一起，才能看清全貌。他想起前日有个妇人腹痛，自己只问了哪里疼，便给了止痛药，结果妇人疼得更厉害，后来岐伯一问才知她是吃了生冷的野果，寒气积在胃里，止痛药反倒闭住了寒邪——那时他便想着，问诊定要有个章法，如今这“十问”，不就是最好的章法吗？

　　“岐伯，”轩辕轻声道，“若是遇着妇人，或是孩童，这十问是不是还要添些？”

　　岐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能想到这点，就更妙了。妇人有经、带、胎、产之事，若遇女子问诊，需加问月经何时来、量多量少、颜色如何，有无血块；若怀了身孕，便问孕吐与否、胎动如何；若是刚生产，便问恶露多少、有无发热。孩童则要问是否出过麻疹、水痘，饮食是否挑食，夜里是否哭闹，这都是他们独有的症结。”

　　轩辕赶紧从药篓里又抽了块竹片，把这些补充的话一一记下，笔尖在竹片上沙沙作响，像是在刻下一串珍贵的珠子。石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疼似乎都减轻了些，笑道：“轩辕，你这竹片记满了，怕是能当医书了。”

　　轩辕抬头，阳光从门帘缝隙里照进来，落在他眼里，亮得像山间的清泉：“等我把这些都记熟了，以后族人不管生啥病，我都能问得明白，再也不会像上次那样耽误事了。”

　　岐伯拍了拍他的肩：“问诊是医道的根基，根基扎得深，往后的楼才能盖得高。你这‘十问’，今日算是立住了。”他转向石，“我这就去配药，你且放心，按这问诊的结果来治，不出三日，定能让你疼减肿消。”

　　石咧嘴一笑，额上的冷汗似乎都干了些。轩辕望着手里写满字的竹片，忽然觉得，这薄薄的竹片上，不仅记着石的病症，更藏着看病救人的道理——就像打猎要懂兽性，耕种要知时节，看病，就得懂人身上的“道理”，而这“十问”，便是叩开这道理的第一扇门。

　　他将竹片小心翼翼地收进腰间的布袋里，指尖触到竹片的温热，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方才问石的时候，他分明看见石疼得嘴唇发紫，却还是强撑着回答每一个问题，那是对生的渴望；而自己能做的，便是用这细致的“十问”，为他铺就一条通往安康的路。

　　“轩辕，”岐伯已经配好了药，回头见他望着竹片出神，便招呼道，“来帮我把这药捣烂，用热酒调了敷在伤处。”

　　“哎！”轩辕应声起身，快步走向药篓，心里却在想：明日，得把这“十问”抄录几份，分给族里学医的年轻人，让他们也知道，看病不仅要靠眼睛看、耳朵听，更要靠耐心问——问得越细，离病根就越近。

　　只是他没料到，这看似简单的“十问”，后来竟成了《黄帝内经》里“问诊篇”的根基，千年之后，医者们仍循着这样的脉络，在病人的叙述里寻找治愈的线索。而此刻的轩辕，只想着赶紧帮石敷上药，让他少些痛苦——这便是医者最朴素的心愿，也是所有医理最温暖的源头。

　　想知道轩辕的“十问”往后还会派上什么用场？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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