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既非庸才却行此险招，唯一的解释便是——

　　有诈！

　　甘宁脊背陡然生寒：这必是陷阱！

　　可陷阱究竟藏于何处？

　　此时敌军居上游，顺水而下疾如奔雷，而我军依仗风势亦可逆流迅进。

　　两相对冲之下，首当其冲的必是那巍巍楼船。

　　以周瑜之智，岂会不知此中利害？

　　既然明知如此仍作此部署，唯有一种解释——

　　他断定这等局面绝不会出现！

　　究竟何等情势下，方能避免两船相撞？

　　思及此处，甘宁虎躯陡然剧震。

　　风息了！

　　\"大事不妙！\"

　　察觉异状的瞬间，这位锦帆贼首领神色骤变，厉声喝令：

　　\"全军急停！调转船头！\"

　　张小五握着被扇红的腮帮子嘟囔：\"头领，这又是...\"

　　\"蠢材！还没察觉吗？\"甘宁额角青筋暴起，\"要变天了！\"

　　恰在此时，一缕清风掠过少年面颊。

　　张小五瞳孔骤然紧缩，失声惊呼：\"竟是...西风？\"

　　甘宁早已箭步冲出船舱，声如雷霆贯耳：

　　\"全军止步！止步！\"

　　奈何战船惯性难消，减速、停泊、转向皆需时辰。

　　眼看敌舰迫近，甘宁双目赤红几欲滴血。

　　上游战船上，周瑜羽扇轻扬：

　　\"全速进击！斗舰突前，艨艟破阵！\"

　　军令如潮层层递进，千帆竞发间，舰队已然化作锐不可当的锥形战阵。

　　霎时箭雨蔽空，借着风势竟飞越三百余步。

　　伴着箭矢入肉的闷响，锦帆贼接二连三栽倒。甘宁撕心裂肺的吼声淹没在战鼓声中：

　　\"撤！快撤！\"

　　然而浩浩汤汤的东吴水师，岂会留给盗匪半分喘息之机？

　　轰然巨响中，数十艘战船迎头相撞，敌军舰队如黑云压顶般碾向甘宁水师。

　　长江波涛间，周瑜率领的艨艟战舰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姿直捣黄龙。不及半刻，甘宁先锋部队便土崩瓦解。

　　\"撤！全军东撤！\"甘宁钢牙咬碎，却不得不发出这道屈辱的军令。

　　败了！竟真败在那乳臭未干的小儿手上！

　　耻辱如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复仇的怒火在胸中翻腾。

　　\"升满帆！全速前进！\"他厉声喝令，战船在江面划出凌乱的水痕。

　　\"头领！周瑜追兵逼近了！\"

　　\"闭嘴！\"甘宁额头青筋暴起，\"顺风顺水，他能奈我何？\"

　　张小五望着渐近的追兵，喉头发苦：\"可这西风...\"

　　\"嗯？\"甘宁突然浑身绷紧——前方江面赫然横着数艘残破战船，船体间竟暗藏铁索连环！

　　\"混账！\"甘宁反手一记耳光甩在张小五脸上，\"这就是你说的破船？！\"

　　张小五捂着脸，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些伪装巧妙的障碍。就在片刻前，这里分明只是几艘孤零零的废船！

　　江风呜咽，前有铁锁横江，后有追兵迫近。甘宁望着渐近的周字帅旗，指节捏得发白——这分明是要断他生路！

　　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想到这里，他不禁长叹一声，喃喃道：

　　“这下真的完了，怕是要当阶下囚了……”

　　**082章 庙小再添香客，军师欲以毒制毒？**

　　“伯父，侄儿幸不辱命，已将甘宁拿下！”

　　长江畔，孙坚营帐内。

　　甘宁眼见前路断绝，后路被截，索性弃船登岸，领着残余部众束手就擒。

　　待周瑜押解甘宁凯旋，已是次日晌午。

　　甘宁被押入大营，周瑜则径直向孙坚复命。

　　虽用一战证明了才能，周瑜脸上却不见半分骄色，只规规矩矩向孙坚抱拳行礼，神色平静如常。

　　“哈哈哈……”

　　周瑜淡然，孙坚却难掩喜色，朗声笑道：

　　“好！好！难怪军师对你赞不绝口！”

　　“昨日这一仗，打得当真漂亮！”

　　说着离席上前，重重拍了拍周瑜肩头：

　　“果然是少年英才！”

　　“倒是伯父先前小瞧你了！”

　　孙坚向来如此，有错便认，从不文过饰非。

　　周瑜闻言连忙躬身：

　　“伯父折煞侄儿了！”

　　“瑜年少识浅，微末寸功岂敢当伯父盛赞？何况伯父身为主帅，思虑周全本是应当，这般说法真叫侄儿无地自容！”

　　“好小子！”

　　孙坚听得心中熨帖，颔首道：

　　“胜不狂妄，败不气馁，确是栋梁之材！”

　　话锋一转，却又略显踌躇：

　　“只是公瑾，你不在我军中任职，此番立下大功，倒叫伯父不知该如何封赏了。”

　　“伯父容禀——”

　　周瑜见孙坚提及封赏，正色道：

　　“于私，侄儿与伯符情同手足，本不该讨赏；于公，伯父治军赏罚分明，侄儿又不敢推辞。不如请伯父允我一事，权作赏赐可好？”

　　“但说无妨！”

　　孙坚爽快应道：

　　“只要伯父能办到，绝不推辞！”

　　周瑜撩袍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

　　“侄儿自幼熟读兵书，却苦于报国无门。今伯父扬州起兵，正合侄儿夙愿。恳请伯父准我入伍效命，纵为马前卒亦心甘情愿！”

　　说罢深深一拜：

　　“唯此一愿，再无他求！”

　　“你……这……”

　　孙坚听罢顿觉无奈又好笑。

　　经过这场战役，他本就对周瑜起了招揽之心。

　　谁知对方竟主动送上门来！

　　这哪是讨赏，分明是要给自己送一位难得的将才！

　　他强忍笑意道：

　　\"公瑾这般说，倒叫我为难了！\"

　　\"既如此，你入我军之事，我准了！\"

　　\"但赏赐不能免，军中职位随你挑选，无论将军还是属官，伯父都答应！\"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纷纷侧目。

　　这封赏着实不轻！

　　可见孙坚对周瑜极为看重。

　　众人目光齐聚周瑜，想看他如何抉择。

　　却见周瑜毫不犹豫道：

　　\"此战虽胜，却暴露诸多不足。\"

　　\"领兵尚且不足，只愿担任参军，随军师学习，为您出谋划策！\"

　　\"一来能与伯符相聚军师帐下。\"

　　\"二来也可同伯符继续向军师请教。\"

　　\"想当参军？\"

　　孙坚闻言挑眉，没想到周瑜也想去秦鸣麾下？

　　他原想亲自栽培，但转念一想，交给秦鸣教导或许更好。

　　于是转头问道：

　　\"军师意下如何？\"

　　\"公瑾想来便来吧。\"

　　秦鸣苦笑着应下。

　　先是王粲，再是孙策，如今周瑜也要来。

　　自己这儿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不过孙策与王粲还好，周瑜天资非凡，他补了一句：

　　\"只怕我这粗浅学问要让公瑾失望了。\"

　　\"绝无可能！\"

　　周瑜见秦鸣答应，欣喜道：

　　\"能常受先生指点，正是我心所愿！\"

　　孙策听闻周瑜要来，兴奋地上前拉起他，二人热络交谈。

　　见众人欢喜，孙坚也颇为欣慰。

　　突然，帐外传来叫骂声：

　　\"周瑜小儿躲在哪里？放爷爷出来，有种与我一决高下！\"

　　孙坚脸色骤沉，厉声道：

　　\"何人在外喧哗！\"

　　亲兵入内禀报：

　　\"回主公，是敌将甘宁在叫阵！\"

　　孙坚眉头紧锁，转向秦鸣道：

　　\"此人性情刚烈，只怕难以招抚。\"

　　秦鸣听罢微微一笑：

　　\"不妨事，先带他进帐一见。\"

　　\"也好。\"

　　孙坚颔首，立即吩咐士兵将甘宁押入营中。

　　不多时，只见一位装束怪异的大汉被五花大绑推入营帐。虽被捆绑，他仍不断扭动身躯，一路骂骂咧咧。待入得帐中，见周瑜端坐其间，当即怒目圆睁：

　　\"周瑜小儿！可敢与我一决高下！\"

　　周瑜气度不凡，面对连番辱骂面不改色，只是冷冷道：

　　\"区区败将，徒有蛮力也敢言勇？\"

　　\"在主公面前岂容你放肆？\"

　　\"主公？\"

　　甘宁闻言，目光转向主位的孙坚，嗤笑道：

　　\"你就是孙坚？\"

　　\"大胆！\"

　　孙策拍案而起：

　　\"安敢直呼家父名讳！\"

　　（\"策儿且住。\"

　　孙坚抬手制止，打量着甘宁：

　　\"你便是水寇首领甘兴霸？\"

　　说实话，他对此人颇感兴趣。为擒获此人，他们费尽周折。

　　但甘宁丝毫不领情，昂首道：

　　\"正是你甘爷爷！如今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若吭半声，就不算好汉！\"

　　帐中诸将闻言皆惊，未曾见过如此狂妄之徒。孙坚也不由皱眉，这般桀骜之人实属罕见。

　　强压怒火，他沉声问道：

　　\"可愿归降？\"

　　\"投降？\"

　　甘宁闻言嗤笑一声：

　　\"可笑，老子生来骨头硬，从不会低头！\"

　　\"要杀要剐痛快些，少在这儿啰嗦！\"

　　\"放肆！\"

　　孙坚目露寒光，手中刀柄捏得咯咯作响。若非惜才，单凭这几句话就足够叫他血溅当场！

　　怒气翻涌间，他忽然想起秦鸣曾说过：攻城他不在行，攻心却是拿手好戏。

　　既然这莽夫求死，不如让军师试试？

　　他转头望向秦鸣，眼神中分明在问：这人你能搞定吗？

　　搞不定就拖出去砍了！

　　秦鸣早已观察多时，见状起身笑道：

　　\"甘兴霸，当真不愿归顺？\"

　　帐内众将闻言纷纷侧目。

　　甘宁瞥见孙坚身边站起个笑意盈盈的年轻人，不屑地撇了撇嘴：

　　\"小崽子耳朵聋了？\"

　　\"爷爷说过，誓死不降！\"

　　\"好骨气！\"

　　秦鸣抚掌笑道：

　　\"不如这样，我问你三件事。若答得上来，不仅放你自由，还亲自为你践行。\"

　　\"若答不上来...就得听我处置，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连孙坚都愣住了。

　　军师又打什么主意？

　　答对还要放虎归山？

　　甘宁瞪大眼睛：

　　\"你真能做主放我？\"

　　\"自然。\"

　　秦鸣转身请示：

　　\"主公意下如何？\"

　　孙坚虽不解其意，仍挥手道：

　　\"全凭军师做主！\"

　　为表诚意，他直接对甘宁承诺：

　　\"你若答对，本将军亲自送你出营！\"

　　\"这...\"

　　甘宁这才惊觉，眼前这年轻人竟是孙坚的军师！

　　他早闻孙坚帐下有奇才，没想到竟如此年轻。

　　虽说方才嘴硬，但若真有活命机会...

　　\"问吧！\"

　　\"好！\"

　　秦鸣负手踱步，众人屏息以待，都想看军师这次能使出什么妙计。

　　此刻甘宁满脸固执，对任何劝告都充耳不闻。军师仅用三个问题就能让他束手就擒？

　　究竟是什么样的古怪问题？

　　众人屏住呼吸，充满好奇。

　　面对生死关头，甘宁也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看着秦鸣来回踱步，他心中越发焦躁！

　　突然，秦鸣停下脚步。

　　众人心头一紧。

　　甘宁喉结滚动，咬牙道：\"问吧！\"

　　\"好。\"

　　秦鸣露出微笑：\"听仔细了。\"

　　\"一问：你可知老子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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