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服下回神丹，可缓解病情、重焕生机……但缓解易，根治难……”

　　看到这一行，朱元璋猛然瞪大双眼。

　　照这意思——

　　这颗药竟能缓解病情？

　　那岂不是说……标儿有救了？

　　方才还沉浸在悲痛中的朱元璋，

　　此刻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身为帝王的警觉，

　　让他没有立刻相信。

　　万一有人借此机会戏弄他呢？

　　可这普天之下，又有谁敢如此欺君？

　　犹豫、猜疑、期盼……种种情绪交织，

　　朱元璋第一次感到，一个决定竟如此艰难！

　　此时，一旁的吕氏因突然飞入的信鸽惊呼出声，

　　见皇上已从信鸽身上取出一封信和一颗乌黑的药丸，

　　她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皇爷……”

　　朱元璋却并未理会。

　　他仍陷在挣扎之中。

　　“来人，传御医进来，给咱验验这颗药的成分！”

　　他绝不愿拿自己的儿子去冒险。

　　既然宫里的御医自诩精通药理，就让他们先来看个明白。

　　让他们见识一下。

　　没过多久，几位御医匆匆入内。

　　“皇爷！”

　　见到殿内情形，几人一时愣住，不知所措。

　　“给咱看看这枚丹药。”

　　朱元璋小心翼翼地托起手掌，一颗黑色药丸静躺其间。

　　御医们虽不明缘由，却不敢违拗此时的朱元璋。

　　只得小心接过药丸，依循各自方法细细查验。

　　趁此时机，吕氏将先前经过道出。

　　御医们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不过这药丸……”

　　一位率先验看完毕的老御医抬起眼，

　　将药丸递给身旁同僚。

　　他注意到，皇上的目光已急切地投了过来。

　　“刘御医，如何？”

　　“回皇爷，老臣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这般丹药。”

　　“无味无嗅，外观平平……依老臣之见，此药并无价值！”

　　刘太医作出判断。

　　“嗯？”

　　朱元璋双眉紧锁。

　　“毫无价值？岂有此理？莫非那来路不明的信鸽与书信，是在戏弄朕？”

　　“何人如此大胆？”

　　刘御医摇头：“陛下，想来是些狂妄之徒所为。”

　　朱元璋怒喝：“可此处是皇宫，哪来的狂妄之徒？”

　　见刘太医支吾不敢言，朱元璋怒气更盛。

　　转而询问其他御医：“你们呢？这药有何功效？”

　　众人轮流检视后互相交换眼神，意见如出一辙。

　　“回皇上，臣等从未见过此类药丸，全无气味。若能剖开查验……”

　　“剖开？”

　　“仅此一枚，若剖开药效尽散，或是药力不足，标儿当如何？”

　　朱元璋虎目圆睁，扫视众人。

　　先前发言的刘太医实在按捺不住，

　　终于坦言相告：

　　“陛下，太子殿下先前已是回光返照，药石无灵！”

　　“老臣斗胆……恳请陛下节哀！”

　　此言既出，

　　等于宣判了太子朱彪的死期。

　　有人带头，

　　其他御医连忙附和：

　　“陛下，大明境内，宫中御医已是医道巅峰。”

　　“这些时日，数百御医共同诊治……”

　　“实在是……实在是无力回天啊！”

　　朱元璋踉跄后退数步。

　　“无力回天？”

　　“无力回天！”

　　“朕养着你们，就是要听这句无力回天吗？”

　　“那是朕的骨肉！”

　　随着御医们接连定论，

　　莫名怒火自朱元璋心底升腾。

　　他对着眼前御医厉声斥责……

　　“这样的话，你们对朕说过多少回了？”

　　“洪武十五年，朕长孙雄英夭折时，你们这般说。”

　　“同年八月，朕的皇后……朕的皇后薨逝时，你们也这般说。”

　　“如今……”

　　“轮到朕的儿子，你们又要重演一次吗？”

　　这位老人一生饱经磨难。

　　既登帝位，

　　为何仍要一次次承受这般苦痛？

　　“既然你们无计可施……”

　　“让朕试一试！”

　　朱雄英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心生烦躁。

　　这颗“回神丹”，系统曾明确告知，只要尚存一丝气息，便能延续生命。每月服用一颗，连续三颗，即可痊愈。这种神奇的药物，在他那个时代都未曾出现，唯有系统才能提供。

　　此刻，眼见那些御医束手无策，甚至判定他的父亲无药可救，朱雄英只觉得怒火中烧。

　　幸好，老爷子最终做出了果断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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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们无能为力，那就让朕来试试。”

　　众人闻言，顿时明白皇上是真心要尝试这颗来历不明的药丸了。

　　“陛下，万万不可啊！”为首的刘太医急忙劝阻。

　　太医们此刻内心矛盾重重。一方面担心这药若真能治好太子，岂不是显得他们这些御医无能？朝廷供养着数千御医，最终却不如一颗不知来源的药丸，这让皇上和文武百官如何看待他们？

　　另一方面，他们又期盼这药丸真能见效。毕竟，洪武皇帝的脾气他们再清楚不过，若太子真的不治，负责诊治的几位御医恐怕难逃重责。

　　在这矛盾之中，刘太医急中生智：“陛下，太医院有位专门整理和辨别药材的老前辈。虽然他之前来看过太子，也说过非药石能医，但或许他能看出这药的来历。臣等担心的是，万一这药对太子的身体有所损害……”

　　这番话让老爷子略显迟疑，但当他看到朱彪气息微弱的样子，再也不愿犹豫。

　　“滚！都给咱滚！”老爷子怒喝道，“既然你们拿不出办法，咱就做最后一试。谁再敢多言耽误时间，小心你们的脑袋！允炆、允熥，扶起你们的父亲！爷爷亲自给他服药。”

　　御医们闻言不敢再劝，深知此时的皇帝如同一只暴怒的刺猬。

　　跪在床前的朱允炆和朱允熥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父亲扶起，让他半靠在床上。

　　朱元璋一旦下定决心，就绝不容许任何人阻拦。他缓步上前，凝视着儿子的脸庞，轻声呼唤：“标儿，爹给你送药来了。这次一定能治好你，一定能！”

　　这位开创大明帝国的皇帝，此刻用外人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像哄婴儿般小心翼翼地将药丸送入朱彪口中。

　　“标儿啊，快醒醒。”

　　“方才不是说了，让咱别动你二弟的么？”

　　“听话。”

　　“吃了这药，咱就应了你。”

　　“莫说不动你二弟，便是将他日日供着，咱也心甘情愿。”

　　“你就应爹一声吧。”

　　“醒过来……好不好！”

　　此时任谁都能看出，

　　老爷子已将全部希望寄托于这颗药丸之上。

　　他正如天下千千万万慈父一般，

　　不忍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朱元璋很快发觉，

　　无论怎么尝试，

　　朱彪始终无法张口，

　　更遑论吞咽药丸。

　　几次三番未能将药送入儿子口中，

　　他眼底的光渐渐黯淡。

　　“皇爷……太子眼下已无法吞咽……”

　　“朕知道！”

　　朱元璋虽这般应着，

　　却仍不肯放弃。

　　只是右手已开始发抖，眼眶又泛起红。

　　御医们不忍再看，纷纷别过脸去。

　　老爷子试了又试，

　　终只能将药丸硬塞进朱彪唇间。

　　“皇爷，太子爷已经……呜呜！”

　　“不如让太子安心去吧。”

　　吕氏再度劝道。

　　在她看来，

　　太子此刻连意识都已微茫，

　　方才言语不过是回光返照。

　　太医院皆束手无策，

　　一颗药丸又能有何用？

　　见朱元璋强塞药丸致使朱彪口唇撑开，

　　她再按捺不住：

　　“还愣着做什么？快扶皇爷爷歇息去。”

　　朱允炆慌忙拭泪上前搀扶，

　　可老人身躯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爷爷……”朱允炆急得声音发颤。

　　朱元璋仍不理睬，

　　只深深凝望着儿子。

　　“标儿啊，纵是要走……也与爹道个别，成不成？”

　　见那人始终毫无反应，

　　他眼底最后的光彻底熄灭。

　　“标儿……当真没救了吗？”

　　无穷悲怆如潮水般漫上心头，

　　旋即化作滔 焰。

　　他猛地转向案头信鸽，

　　挥剑欲斩。

　　那白鸽却扑棱棱振翅飞走。

　　朱元璋徒然怒吼：

　　“是谁在此刻戏耍于咱？”

　　“当真不怕咱将你千刀万剐？”

　　“莫让咱逮着你！”

　　冲天杀意自老人周身迸发，

　　宛如陷入绝境的孤狼。

　　吕氏战战兢兢近前劝解：“皇爷保重龙体，此事容后细查！”

　　“陛下圣明，此等狂徒断不能轻饶。”

　　“竟敢将天家威严视同儿戏！”

　　众臣颤声附和，欲扶老爷子暂离，好让御医为太子整理仪容。

　　朱元璋终是死心了。

　　他沉沉一叹，

　　倏忽间似老了十岁。

　　任人搀扶着正要离去，

　　想寻个清静处独自舔舐伤痛。

　　谁知便在此刻……

　　朱允熥一直跪在床边，怯生生地望着刚才的场景，不敢抬头。

　　这个总是显得胆怯、注视着父亲的少年，此刻忽然睁大了双眼。

　　他伸出手指，指向朱彪的嘴唇，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转向朱元璋。

　　处于变声期的嗓音沙哑而畏缩。

　　过去十几年，他一直给人以懦弱的印象，连和祖父说话的勇气也没有，因此也常被人忽略。

　　可这一刻，不知是因为震撼还是别的什么，那原本胆怯的声音几乎像是嘶吼——

　　“爷爷，父亲的嘴巴……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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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爷爷，父亲嘴巴……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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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因皇帝震怒而一片死寂的大殿，被这道沙哑的声音打破。

　　在众人眼中一向懦弱胆怯的朱允熥，此时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确实软弱，确实不得父亲往日宠爱。

　　可当他亲眼见到曾经高大的父亲倒在病榻之上，心中涌起的只有悲伤与不舍。

　　直到御医们断言父亲已无药可救，他彻底沉入恐惧与绝望。

　　而此刻，他却猛地跳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皇爷爷快看！是真的！父亲把那颗药吞下去了！”

　　“药丸不见了！”

　　“药丸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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