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目光灼灼地望向第八幅画像，猛地一挥衣袖，斩钉截铁地宣告：“这才是真正的答案！唯有将第八图纳入其中解读，才是唯一被限定的正确答案！”

　　他尚未明言的是，这个思路源自长孙在梦中所提示的那条贯穿始终的主线。长孙曾向他讲述过夫妻从相知相守到争执分离，直至走向各自终点的历程，这让他下意识地将第七幅图的留白视作了故事的终结。

　　但若第七图的空白并非终结呢？

　　谁规定空白就必定代表结局？

　　还有第八幅画像啊！

　　还有我们的皇后，就在最后那幅画中啊！

　　这意味着——

　　他们之间的故事尚未终结！

　　他们的缘分仍在延续！

　　但要如何延续？

　　随着思绪逐渐清晰，老爷子的推测已转为确信。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八幅画像前，声音因心潮澎湃而微微发颤：

　　“换言之，若老夫的推断无误，这第七幅图的空白——”他伸手取下第七幅画卷，目光深情地投向马皇后画像，语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震颤，“绝非象征消逝或永别，而是……”

　　话音未落，老爷子已将第七幅图与马皇后画像严丝合缝地重叠。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答案：

　　“一段空白的十年！”

　　霎时间，第八幅画像中央悄然浮现出一轮圆月状的光晕。

　　内殿之中，当第七幅图与皇后画像重合的刹那，一轮皎洁如月的印痕悄然显现在画像心口位置。

　　凝视着这个特殊标记，老爷子顿时热泪盈眶。当年他身陷囹圄命悬一线时，正是这位女子怀揣滚烫炊饼一次次为他续命，以致胸前永留灼痕。此刻这轮圆月的位置与形状，瞬间唤醒了尘封的记忆。

　　巨大的冲击令老爷子怔立当场，惊喜、震撼、难以置信、失而复得等情绪如潮水般涌向心头。

　　旁观的朱彪同样震撼难言。不仅因八幅图的玄机终被勘破，更因他顿悟了父亲对第七图空白的诠释——那并非终结，而是十年记忆的留白！

　　这个认知如电流窜过脊骨，似惊雷劈开云雾，令他浑身战栗。

　　完全处于茫然之中！

　　整整十年的空档！

　　从洪武十五年到洪武二十五年，恰好十年。

　　眼前这些天来他们绞尽脑汁想要参透的八幅画像，正是自己母亲——马皇后所留！

　　也就是说，最后这幅图在告诉他们：

　　当年的离别并非永别，而是十年的空白？

　　终于缓过神来的朱彪，牙齿打颤，神情激动地望向自己的父亲，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父……父皇！这……这些都是真的吗？”

　　“母后……母后她只是消失了十年？”

　　“但这怎么可能？”

　　朱允熥眼中泪水汹涌。

　　虽然刚才明白过来时，他头脑一片空白，茫然无措，

　　但回过神来，他依然感到难以置信。

　　突然，朱允熥提出了一个让朱彪和老爷子更加难以释怀、甚至浑身一震的问题：

　　“皇爷爷……父亲！”

　　“如果……如果奶奶真的是消失了十年……”

　　“那……大哥呢？”

　　“大哥呢？”

　　“大哥呢！！！”

　　朱允熥连喊数声，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而出。

　　他脸色通红，眼中盈满泪水，视线一片模糊。

　　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渴望：

　　“爷爷，爹爹，有可能吗？”

　　“有可能吗？”

　　“会不会大哥……也有可能还活着啊！”

　　“呜呜……一定会的……皇爷爷，我们这几天不是都梦到大哥了吗？”

　　“爹爹梦到了，我也梦到了！”

　　“还有皇爷爷您，您也梦到了。”

　　“对不对，大哥在梦里都能和我们说话。”

　　“这是不是说明……”

　　“我们不仅能见到奶奶！”

　　“说不定还能见到大哥！”

　　“这样一来，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就像小时候一样，全都团聚了！”

　　朱允熥——这个以往怯懦胆小、甚至不敢主动与老爷子和朱彪说话的嫡次子，

　　即便近来关系有所缓和，也始终保持着距离的他，

　　此刻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他一遍遍地质问，

　　道出了内心最大的期盼——

　　团聚！

　　老爷子听得眼眶湿润，望着这个孩子此刻的激动，

　　声音带着颤抖：“允熥啊，会的！咱觉得，万一呢，万一真有可能呢！”

　　朱彪在一旁抹着泪，几乎哭出声来。

　　朱允熥急忙说道：“快点吧，我们快点走啊！还等什么，就去小院啊，那里有数字盘，只要解开，就能确定，就能真的确定下来！”

　　此刻，朱彪也连连点头：

　　“是啊，父皇，既然答案已经解开，现在就走！”

　　“咱们现在就走！”

　　老爷子虽然也十分激动，但眼中仍闪过一丝迟疑。

　　他正要开口，

　　却见一旁一直呆立、不明所以的某人，

　　只是从父亲、大哥和侄儿口中听到的几个字眼，

　　便已感到万分困惑与震惊。

　　“等等……父皇，还有大哥，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奶奶……还有雄英？”

　　“是母后吗？”

　　“什么十年的空白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樉完全无法理解，连声追问。

　　他确信眼前正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可那些字句却让他难以置信，

　　脑子一片混乱，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

　　然而，老爷子他们现在可没空向朱樉解释。

　　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在朱彪与朱允熥期待的目光中，

　　老爷子终于站起身，下定了决心。

　　“走！”

　　“现在就走！”

　　他们一刻也等不了，只想立刻出发。

　　朱彪连连点头，

　　朱允熥也赶紧擦掉眼泪，欣喜地跳起来。

　　“樉儿，你就在这儿等着！”

　　“若有朝臣问起我们的去向，就说我们祖孙三人外出散心。”

　　“听明白了吗？”

　　“这段时间，你在此坐镇。”

　　“我们……应该很快就回来。”

　　朱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

　　就这么不说一声就走？这……

　　“可父皇，您的安危……”

　　“这不用你操心，咱身边明里暗里的护卫多的是！”

　　朱樉心头一震，

　　明白父皇指的是那些神出鬼没、无处不在的锦衣卫。

　　更何况，老爷子的手段远不止这些。

　　“但是父皇……我方才听到的，是……是母后吗？”

　　朱樉的眼睛骤然亮起。

　　老爷子和马皇后共育三子：

　　太子朱彪、秦王朱樉、晋王朱棢。

　　大哥性情温厚，母后对他放心；

　　自己脾气急躁，母后教导最多、也最挂念；

　　三弟年纪最小，却最机灵聪慧，常得母后夸奖。

　　尽管他挨骂最多，

　　却最离不开母后的关怀。

　　此刻，哪怕只是听到只言片语，

　　也让他心头震撼，鼻尖泛酸。

　　“行了！”

　　老爷子打断了二儿子的思绪。

　　“说不定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有些事现在还不能确定。”

　　“但咱可以告诉你，你听到的，基本是我和你大哥发现的。”

　　“在结果出来之前，务必保守秘密！”

　　“莫让朝堂生乱，听见没有？”

　　朱樉连忙点头。

　　随即，老爷子带着朱彪和朱允熥离开行宫。

　　然而走了不久，

　　激动不已的朱彪和朱允熥忽然察觉：

　　老爷子走的方向并非上次的密林，

　　而是——往山上走去！

　　“皇爷爷……我们走错路了！”朱允熥急忙提醒。

　　老爷子却坚定地摇头：

　　“没有走错。”

　　“有些事情，非得亲眼瞧了，才能明白究竟！”

　　老爷子这话一出口，朱允熥才意识到，皇爷爷的目光所向，竟是皇陵。

　　“皇陵？皇爷爷，您该不会是想……”

　　老爷子头也不回。

　　“当年她走后，咱就立了誓，生同寝，死同穴。”

　　“咱如今虽还在，位置却早已定下。”

　　“皇后就在咱身旁。”

　　“可近来种种，实在让咱……不敢相信。”

　　“唯有亲眼证实，咱才清楚……”

　　“接下来该怎么做！”

　　“咱要去看看……皇后，还在不在？”

　　此言一出，朱允熥与朱彪皆是大惊。

　　两人急忙想要劝阻。

　　但老爷子心意已决。

　　“放心，咱只在外头看……当年你大哥的棺椁不见之后，咱就留了一手。”

　　“那地方若与十年前相同，一眼便知。”

　　“若皇后真在，咱也不会惊扰她。”

　　“更何况，那里还有咱的一半位置！”

　　说完，老爷子便径直走向皇陵。

　　他命守陵将士不必跟随，也让朱彪和朱允熥在外等候。

　　随后，他独自走入那座虽已完工却尚未完全封闭的皇陵。

　　只要他一日还在大明，这里便不会彻底封死。

　　渐渐地，老爷子的身影没入灯火长明的廊道之中。

　　他的脚步依然沉稳，呼吸却渐渐急促起来。

　　终于……他来到一扇小门前。

　　怀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他轻轻推开，凝神望去……

　　“爹，若是皇爷爷真的看见……奶奶的棺椁真的还在……”

　　等候在外的朱彪父子，心中满是不安。

　　朱允熥格外紧张。

　　他还记得，当年大哥被太医断言无救，葬入钟山皇陵。

　　谁知当夜便风雨交加，雷落钟山。

　　守陵士兵只得回营避雨。

　　不料次日天晴，大哥的新墓竟已“不翼而飞”。

　　可马皇后不同。

　　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类似的消息。

　　“若奶奶的棺椁真的还在，那我们之前的猜测，岂不是全无意义？”

　　朱允熥又道：“那十年的空白，与那八幅画也对不上了！”

　　朱彪明白这二儿子此刻的患得患失。

　　说实话，他心中同样忐忑。

　　面对朱允熥的追问，他沉吟良久，才挤出三个字：“再等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朱彪父子愈发焦急，甚至紧张得无意识地来回踱步……

　　忽然——

　　蹬、蹬、蹬……

　　台阶上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朱彪与朱允熥立刻停下脚步，齐齐向前望去。

　　这座早已建成的皇陵，自有其帝王规制的恢弘与庄严。

　　他们不能进去，也不敢进去。

　　然而老爷子却能够自由出入。

　　而此刻，正是刚刚走进来的老爷子。

　　他走出来了！

　　“父皇！”

　　“皇爷爷！”

　　两人连忙迎上前，不约而同地，用极为紧张的目光望向老爷子。

　　因为太过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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