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血战黑风岭

　　黑风岭的黄昏，像被泼了一盆凝固的血。

　　嶙峋的怪石在暮色中张牙舞爪，枯死的荆棘丛里偶尔窜过几只受惊的野兔，旋即又被地面蒸腾的热浪惊得四散。云尘一行三人御空而至时，正看见玄商长公主的玄色飞舟斜斜插在半山腰的崖壁上，舟首的凤凰徽记已被剑气削去一角，昭明剑的剑鞘断成两截，孤零零地躺在焦黑的岩石旁。

　　“长公主！”墨羽率先落地，长剑横于胸前，警惕地扫视四周。

　　柳莺攥着云尘的衣袖，指尖冰凉：“老师，这里的气息……好冷。”

　　云尘心途之力扩散开来，金芒在眼底流转，瞬间捕捉到方圆十里内的异常——十七道“蚀魂卫”的气息如跗骨之蛆，隐匿在岩缝、树影与热浪的褶皱里，每一道都比昨夜的巡界使“无妄”更加精纯、更加阴毒。更可怕的是，这些气息的核心处，萦绕着一缕熟悉却又令人心悸的波动——是《镇魂诀》残页的气息！

　　“他们用残页做阵眼，布下了‘蚀魂大阵’。”云尘声音低沉，“目标是长公主的‘玄商盟约’，更是要借盟约的气息，引动仙朝联军的猜忌与内耗。”

　　话音未落，一声清越的凤鸣自飞舟内传来。玄商长公主掀开舱帘，金红色的裙裾沾着血污，昭明剑的剑锋虽黯淡了几分，握在手中的力道却依旧沉稳如山。她看见云尘，紧绷的肩线微不可察地松了松：“云尘，你来了。”

　　“我来了。”云尘上前两步，目光落在她左臂的伤口上——那里的衣袖被剑气划破，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灰黑色，显然是蚀魂卫的“腐魂毒”。“伤得重吗？”

　　“无妨。”长公主摇头，指尖抚过昭明剑的断鞘，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挫败，“三日前，我按原计划返程，行至黑风岭时，忽觉盟约玉简发烫。还未等我反应，十七道蚀魂卫从热浪中现身，他们的功法专攻神魂，昭明剑的‘清辉剑意’虽能克制，却架不住他们以《镇魂诀》残页为引，不断吞噬我的战意与灵力。”她顿了顿，声音微哑，“最后一击，我强行催动‘玄商凤血’，才击退他们，但盟约玉简……还是被抢走了。”

　　云尘心途之力探入她伤口，金芒如细流般渗入，将腐魂毒一点点逼出。他沉声道：“残页在他们手中，大阵的威力会更甚。我们必须立刻毁掉阵眼，夺回盟约。”

　　“阵眼在何处？”墨羽握紧长剑。

　　云尘闭目感应，金芒在眼前交织成一幅立体的图景——黑风岭的地脉因常年受地热与煞气侵蚀，形成天然的“聚煞池”，蚀魂卫将《镇魂诀》残页嵌在聚煞池中央的“阴骨柱”上，以十七道身影为阵脚，借地脉煞气与残页的“斩情”之力，构筑起一张覆盖整座山岭的“蚀魂网”。网中困着的，不仅有长公主的战意，还有方圆百里内所有生灵的“信任”与“希望”——这正是天道宗的高明之处：他们不仅要削弱仙朝联军，更要让天下人相信，“红尘道”连盟友都护不住，所谓“有情之心”，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阴骨柱在聚煞池底，需先破阵脚。”云尘睁开眼，目光扫过四周的怪石，“蚀魂卫的功法依赖‘匿息’，但心途之力能感知‘情’的波动——他们的杀意越重，对‘情’的排斥越强，气息便会出现细微的紊乱。”

　　长公主点头，昭明剑的剑锋重新泛起微光：“我主攻东侧三道，墨羽你带柳莺攻西侧五道，云尘你居中策应，专攻阵眼。”

　　“等等。”云尘突然按住她的手腕，“你的伤口未愈，强行催动凤血会伤及本源。让我来。”他从袖中取出一枚赤红色的丹药——这是他以红尘书院的“情丝草”为主药，辅以自身心途本源炼制的“护心丹”，“服下它，可暂时压制腐魂毒，稳固灵力。”

　　长公主看着他掌心的丹药，眸中闪过一丝暖意，接过吞下。丹药入腹，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伤口的灰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她抬眸望向云尘，轻声道：“多谢。”

　　“不必言谢。”云尘转身，心途之力化作金芒笼罩全身，“我们是同路人。”

　　战斗在云尘话音落下的瞬间爆发。

　　东侧岩缝中，三道黑影如鬼魅般窜出，手中短刃划出灰黑色的弧线，直取长公主的咽喉。她足尖一点，昭明剑化作一道金红闪电，剑意中融入了方才云尘给予的“护心丹”的暖意，竟比往日多了几分包容万物的慈悲。剑锋与短刃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声清越的凤鸣——每鸣一声，短刃上的灰黑之气便淡一分。

　　“昭明剑意·净心！”长公主娇喝一声，剑势陡然一变，金红剑芒如潮水般漫卷，将三名蚀魂卫逼退数丈。

　　西侧，墨羽与柳莺背靠背而立。柳莺虽修为尚浅，却在云尘的“心途共鸣”中学会了基础的“情丝感知”，此刻她闭着眼，指尖泛起淡金色的光晕，低声道：“左三步，有杀气凝结；右七步，气息紊乱！”墨羽依言而动，昭明剑的剑气与柳莺的“情丝指引”配合得天衣无缝，竟将五名蚀魂卫的攻势一一化解。

　　云尘则如闲庭信步，行走在刀光剑影之间。他的身形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步都踏在蚀魂卫气息的“紊乱点”上。心途之力化作无形的丝线，缠绕上一名蚀魂卫的手腕，金芒顺着丝线涌入其体内，瞬间唤醒了他残存的“情”——或许是童年时对母亲的依恋，或许是某次救人后被感激的温暖。那名蚀魂卫身形剧震，灰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明，竟反手将短刃刺入身旁同伴的后心！

　　“情能破邪，亦能乱心。”云尘轻声道，金芒再动，又有两名蚀魂卫因“情”的冲击而自相残杀。

　　然而，蚀魂卫的数量实在太多，且悍不畏死。当中一名领头的黑袍人突然摘下面巾，露出一张布满诡异纹路的脸——他的左眼是灰白的“绝情瞳”，右眼却跳动着《镇魂诀》残页的血色符文！

　　“云尘，你以为凭这点小把戏就能破阵？”他的声音像是两块锈铁在摩擦，“《镇魂诀》乃上古禁术，专斩‘情丝’，你们的‘情’，在我眼中不过是待割的韭菜！”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聚煞池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阴骨柱上的《镇魂诀》残页骤然大亮，血色符文如活过来的毒蛇，顺着蚀魂网蔓延至整座山岭。所有被困在网中的生灵，包括长公主的战意、墨羽的灵力、柳莺的情丝感知，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是‘情锁’！”长公主脸色骤变，“他在用残页锁住我们的‘情’，让我们无法凝聚力量！”

　　云尘只觉心途之力如陷泥潭，每运转一分都异常艰难。他看向聚煞池的方向，阴骨柱上的残页正疯狂吞噬着地脉煞气，血色符文与聚煞池的灰黑之气交融，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将黑风岭彻底笼罩。

　　“必须毁掉阴骨柱！”云尘咬牙，心途之力强行冲破“情锁”的束缚，金芒在掌心凝聚成剑，“墨羽，护好长公主和柳莺！我去破阵眼！”

　　“云尘！”长公主急呼，“阴骨柱有‘血魂护罩’，你的心途之力……”

　　“我自有办法。”云尘回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如既往的坚定，“还记得陨仙秘境吗？你说‘剑在人在，道心不改’。今日我便告诉你，情在人在，大道不灭。”

　　说罢，他身形一纵，如一道撕裂血网的金光，直扑聚煞池！

　　聚煞池的热浪几乎凝成实质，每靠近一步，云尘的皮肤便如被烙铁炙烤。阴骨柱上的血魂护罩泛着妖异的红芒，残页的血色符文如心脏般跳动，每一次跳动都释放出更强的“情锁”之力。

　　“不自量力！”领头的蚀魂卫冷笑，抬手射出一道灰黑剑气，直取云尘后心。

　　“铛！”

　　昭明剑的剑芒后发先至，将剑气击碎。长公主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云尘身侧，她的左臂伤口仍在渗血，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云尘，我不会让你独自涉险。”

　　“长公主……”云尘心中一暖，金芒与金红剑芒交融，化作一道更璀璨的光虹，狠狠撞向血魂护罩！

　　“轰——！”

　　护罩剧烈震颤，血色符文疯狂闪烁，却始终未被击破。领头的蚀魂卫狂笑：“看到了吗？这就是‘斩情’的力量！你们的‘情’，只会成为被利用的弱点！”

　　云尘却不答话，闭上双眼。他不再强行攻击护罩，而是将心途之力沉入心底，回忆起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青云城的凡铁破阵、陨仙秘境的遗刻、红尘书院的琅琅书声、北凉城百姓的笑脸、长公主在阵前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决绝……万千情感如江河奔涌，在心途之力的引导下，化作最纯粹的“情之剑意”。

　　“红尘炼心，非为无敌，只为守护。”他睁开眼，眸中金芒大盛，“我所守护的，从来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道’，而是眼前人，是心中念，是这烟火人间的一切值得！”

　　“情之剑意·守护！”

　　金芒剑意不再锋芒毕露，反而如春风化雨，温柔却坚定地渗透进血魂护罩。护罩上的血色符文仿佛遇到了克星，开始扭曲、哀嚎，最终如冰雪般消融。

　　“不！”领头的蚀魂卫目眦欲裂，“你怎么可能……”

　　云尘不给他机会，身形一闪，已落在阴骨柱前。他并指如剑，心途之力凝聚成锥，狠狠刺入柱身的血色符文核心——“破！”

　　“咔嚓！”

　　阴骨柱应声断裂，嵌在其上的《镇魂诀》残页化作齑粉，血色符文彻底消散。蚀魂网失去阵眼，如被抽去骨架的巨兽，轰然崩塌。十七名蚀魂卫暴露在金芒之下，灰黑的眼眸中满是惊恐与茫然，随即被心途之力净化，瘫倒在地。

　　聚煞池的热浪渐渐平息，夕阳的余晖终于穿透云层，洒在黑风岭上。

　　长公主拄着昭明剑，喘息着走到云尘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轻声道：“你赢了。”

　　云尘摇头，擦去唇角的血迹：“是我们赢了。”他看向被蚀魂卫抢走的盟约玉简——此刻玉简正静静躺在阴骨柱的废墟中，毫发无损，“盟约夺回来了，但天道宗的真正目标，恐怕不止于此。”

　　墨羽与柳莺赶来，柳莺望着满地狼藉，喃喃道：“老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破坏仙朝联军？”

　　“因为他们怕。”云尘拾起盟约玉简，指尖拂过上面的凤凰徽记，“他们怕大夏与玄商真正联合，怕天下人看到‘有情之心’凝聚的力量，更怕我们证明——‘情’不是世界的漏洞，而是世界的脊梁。”

　　长公主握紧昭明剑，剑锋虽折，剑心却愈发坚定：“云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云尘望向远方，那里的天际线已泛起星光。他想起第二卷中与因果老人的对弈，想起第三卷阵前引动的红尘愿力，想起一路走来所有因“情”而相遇、因“情”而坚守的人。

　　“他们越是怕，我们越要往前走。”他将盟约玉简递给长公主，“回玄商都城，稳住仙朝联军；我去断魂峡，查清楚巡界使与天道宗宗主的底细。《镇魂诀》残页虽毁，但天道宗的‘斩情’大道，必须有人站出来，告诉他们——此路不通。”

　　长公主接过玉简，重重点头：“我与你同行。”

　　墨羽拔剑，剑指苍穹：“云兄，无论前路多少艰险，心途小队永不相负！”

　　柳莺也挺直脊背，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坚定：“老师，我也想变得更强，守护我想守护的人！”

　　云尘看着眼前的伙伴，金芒在眼底温柔流转。他知道，这场道争之战，才刚刚开始。但只要有他们在，有情有义的他们，便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击垮。

　　黑风岭的风，终于带来了远方的消息——关于守护，关于希望，关于一场必将到来的、属于“有情之心”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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