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飞霄的决策

　　“焚星炮”充能的辉光，如同在罗浮仙舟黯淡的伤躯旁，点燃了一颗恶毒的、微型的新星。那光芒不仅炽热，更有一种吞噬一切的惨白，它扭曲着周围的空间，将纷飞的战舰残骸与殉爆的火球都映照得失去颜色，仿佛连光芒本身都在向其核心坍缩、哀嚎。

　　“煌焱号”庞大的舰体因这超越极限的能量输出而剧烈震颤，其熔炉核心处传来的能量读数，让“青霆号”舰桥内所有监测仪器的指针都疯狂地撞向极限，发出歇斯底里的尖鸣。

　　死亡的倒计时，以无法抗拒的冷酷，敲击在每一个联军将士的心头。

　　“将军！‘焚星炮’充能已突破临界点！预计十五秒后发射！能量层级……无法估量！绝对毁灭半径覆盖我方全部主力舰队及罗浮近半区域！”监测员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

　　舰桥内，空气凝固如铁。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指挥席前那道依旧挺立的身影。汗水、血污、以及绝望的阴影，交织在每一张年轻或沧桑的脸上。

　　许多人的手在颤抖，但他们紧握着操纵杆或武器，等待着最后的命令——无论是冲锋，还是殉爆。

　　飞霄的面甲之下，无人能窥见她的表情。只有那双透过视窗、凝视着那团毁灭白光的眼眸，依旧锐利如即将折断的刀锋，深邃如吞噬一切的黑洞。

　　十五秒。

　　对于一场浩瀚的星海决战而言，短暂得如同呼吸的间隙。对于决定亿万生灵存亡的抉择而言，漫长得如同永恒。

　　撤退？溃散的舰队在“焚星炮”的绝对射程与威力下，生存几率无限接近于零。原地防御？联军残存的能量护盾在“焚星炮”面前，比纸糊的还要脆弱。

　　似乎，只剩下毁灭一途。

　　然而，飞霄的指尖，在那冰冷的控制台边缘，依旧以那稳定得令人心骇的节奏，轻轻敲击着。她的目光，飞速扫过布满裂痕与警报的战术星图，扫过“青霆号”自身惨不忍睹的损伤报告，扫过友舰发来的、充满悲壮意味的最后通讯……

　　她的脑海中，无数数据、情报、战术推演如同瀑布般流泻。她在寻找，在那看似绝对的绝境中，寻找那理论上无限趋近于零、却依然存在的——变数。

　　十秒。

　　“‘天玑’舰队，‘碎星’重炮阵列，还能齐射几次？”飞霄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得仿佛在询问日常补给。

　　战术官愣了一下，嘶声回答：“最多……最多一次齐射！而且齐射后，炮组将彻底过载损毁，能量网络可能引发连锁崩溃！”

　　“一次，够了。”飞霄的目光锁定了星图上“煌焱号”那因充能而光芒最盛的熔炉核心区域，“计算最佳干扰弹道，目标，‘焚星炮’能量聚焦透镜阵列与主能量导管b7节点结合部！不需要击穿，只需要在它发射前千分之一秒，造成最大程度的能量湍流和结构应力失衡！”

　　“将军！这……这需要近乎完美的时机和精度！而且，‘煌焱号’的护盾虽然被我们削弱，但干扰弹道必须穿过其剩余护盾最薄弱的、瞬息万变的‘窗口’……”一位资深参谋失声道。

　　“我知道。”飞霄打断他，语气没有起伏，“所以，需要诱饵。”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了自己脚下这艘伤痕累累的旗舰——“青霆号”。

　　“命令。”飞霄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遍整个舰桥，也通过加密频道，传达到每一艘仍在坚持的联军战舰，“所有残存舰船，除‘天玑’舰队重炮单元，立即向坎离-7矢量做最大战速规避！不计阵型，不惜代价！”

　　“什么？将军！您要做什么？！”副官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飞霄没有看他，她的命令继续下达，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青霆号’所有剩余能源，除维持基础维生及核心动力外，全部转移至‘雷殛’主炮及前部突击装甲！引擎过载，推进器矢量最大偏转，目标——‘煌焱号’‘焚星炮’炮口正前方，标尺距离，一千公里！”

　　一千公里！在宇宙尺度上，这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而在“焚星炮”即将发射的炮口前，这无异于自杀！不，比自杀更甚，那是主动将自己送入毁灭的核心！

　　“将军！不可以！‘青霆号’扛不住‘焚星炮’哪怕万分之一的边缘辐射！”副官几乎是在嘶吼。

　　“我没打算硬抗。”飞霄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赌徒的狂热，“我要让它打偏。”

　　打偏？干扰“焚星炮”的发射轴线？在它充能完毕、即将发射的最后一刻？

　　这个想法疯狂到了极点！但飞霄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明白了她那近乎神迹般的战术构想。

　　“‘雷殛’主炮，最大功率，延迟激发模式设定，目标锁定‘煌焱号’舰桥观测窗及主要传感器阵列区域！不必追求杀伤，我要的是最强的能量闪光和电磁脉冲，在它开炮的瞬间，蒙上它的‘眼睛’，干扰它最后的发射微调！”

　　“‘天玑’舰队，你们的齐射，必须在‘雷殛’闪光后、‘焚星炮’能量流因内部湍流出现不可避免的、极其短暂的不稳定窗口期——发射！误差不能超过零点零零三秒！”

　　“‘青霆号’突击，是为了逼迫‘煌焱号’的近防系统本能反应，分散其核心计算资源，同时为我们自己的机动和‘雷殛’发射创造最极限的角度！”

　　“而最重要的……”飞霄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甲板，落在了“青霆号”那伤痕累累、却依旧蕴含着一丝不屈之力的龙骨上，“‘青霆号’的舰体本身，以及我们残存的、最后的‘星尘’偏转力场发生器，将在最关键时刻，于炮口前方构成一道非对称的能量镜面！”

　　她调出了一组极其复杂、闪烁着危险红光的能量模拟图。

　　“利用‘焚星炮’自身那恐怖的能量洪流，与‘青霆号’舰体特殊结构、‘星尘’力场残留、以及‘雷殛’和‘碎星’攻击造成的局部空间畸变相结合……计算表明，有百分之零点七的概率，可以在其发射路径上制造一个持续不足零点一秒的、微小的能量折射偏角！”

　　百分之零点七！

　　这就是飞霄在绝境中，用她超越常理的战术智慧与冷酷到极致的计算，为罗浮搏出的、最后的、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用一艘旗舰作为诱饵、能量镜面和牺牲的筹码，用两支舰队残存的最大火力作为干扰和撬棍，去撬动那足以毁灭星系的死神之矛，让它哪怕偏出一丝……或许就能让毁灭的光柱擦着罗浮的边缘掠过，而不是直接命中核心！

　　五秒。

　　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疯狂、精密、却又闪耀着决绝光芒的计划所震撼。这需要何等的勇气，何等的冷酷，又何等的……信任？对部下执行力的信任，对战舰极限的信任，对那渺茫概率的信任！

　　“为了收复罗浮。”飞霄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灼热的、仿佛能点燃灵魂的力量，“执行命令。”

　　没有多余的动员，没有悲壮的告别。所有接收到命令的官兵，无论是“青霆号”上视死如归的船员，还是“天玑”舰队中咬牙坚持的炮手，亦或是那些正在拼命转向、将最后能量注入引擎的撤离舰船上的将士，都在瞬间明白了自己在这场终极豪赌中的角色。

　　为了收复罗浮。

　　简单的六个字，足以压下所有恐惧，点燃所有热血。

　　“青霆号”引擎喷口猛然喷吐出前所未有的、近乎撕裂自身的狂暴光流！

　　这艘伤痕累累的巨舰，如同回光返照的巨兽，发出了震彻星海的无声咆哮，放弃了一切防御与规避，以最决绝、最笔直的轨迹，朝着那颗越来越亮、越来越恐怖的“白色新星”——“焚星炮”的炮口，义无反顾地猛冲过去！

　　“煌焱号”显然没料到对方在如此绝境下，竟然不是溃散或绝望防御，而是发动了如此自杀式的、却带着诡异目的性的冲锋！它的近防炮火和拦截导弹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瞬间覆盖了“青霆号”的前进路径！

　　“青霆号”的舰体在密集的火力中剧烈震颤，爆炸的火光不断在装甲上绽放，碎片四溅。但它冲锋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突击装甲在前方硬生生撞开一条燃烧的路径！舰桥上，飞霄的身体随着爆炸的冲击微微晃动，但她站立如松，目光死死锁定着目标距离和倒计时。

　　三秒。

　　“‘雷殛’充能完毕！”

　　“‘天玑’报告，锁定目标，等待最终指令！”

　　“‘星尘’力场残余能量注入完成，构型稳定临界点！”

　　各单位的汇报声在加密频道中急促响起。

　　两秒。

　　“煌焱号”的“焚星炮”光芒凝聚到了极致，炮口周围的空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向内塌陷的黑色波纹！毁灭，一触即发！

　　“青霆号”迎着那毁灭的光芒，冲到了预定位置！近在咫尺的“焚星炮”炮口，如同一只冷漠的、注视着蝼蚁的死亡之眼！

　　一秒！

　　“就是现在！‘雷殛’——发射！”飞霄厉声下令！

　　“青霆号”舰首那门标志性的“雷殛”主炮，爆发出它服役生涯中最耀眼、也最短暂的一次光芒！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粗大电光，并非射向“焚星炮”炮口，而是精准无比地，轰击在了“煌焱号”舰桥观测区和主要传感器阵列的脆弱结合部！

　　刺眼到极致的闪光和狂暴的电磁脉冲，瞬间席卷了“煌焱号”的“视线”！

　　几乎在同一毫秒！

　　“‘天玑’舰队！开火！！”飞霄的命令如同斩断枷锁的铡刀！

　　玉阙仙舟的“碎星”重炮阵列，在遥远的星空中，喷吐出最后的、悲壮的火舌！数道暗红色的毁灭光柱，沿着飞霄计算出的、那理论上存在、稍纵即逝的“湍流窗口”，狠狠灌入了“煌焱号”“焚星炮”能量聚焦透镜阵列与主能量导管的脆弱结合部！

　　“轰隆隆——！！！”

　　内部结构的爆炸从“煌焱号”舰体上迸发！虽然未能阻止“焚星炮”的发射，却成功在其能量洪流内部，制造了计划中的、极其短暂却至关重要的能量湍流和应力失衡！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干扰与失衡，在“焚星炮”那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能量系统中，被放大、传递！

　　零点五秒！

　　“焚星炮”，终于发射了！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其浩大、其恐怖、其纯粹的“白”，撕裂了星空！它并非光柱，更像是宇宙本身被撕开的一道惨烈伤口，一条通往终极虚无的路径！所过之处，连空间本身都在哀嚎、湮灭！

　　而此刻，“青霆号”正横亘在这道毁灭路径的起始点上！舰体前方，那残存的、扭曲的“星尘”偏转力场，混合着舰体特殊金属在超高能量辐射下的激变效应，以及“雷殛”和“碎星”攻击造成的、微乎其微的空间畸变，共同构成了飞霄计划中的那道“能量镜面”！

　　“嗡——！！！”

　　无法想象的剧烈震荡席卷了“青霆号”！舰体仿佛要被那毁灭性能量的余波直接汽化！所有的护盾读数瞬间归零，舰体结构发出解体前的最后悲鸣！内部爆炸连绵不绝，火光与浓烟从每一个破损处喷涌而出！超过半数的舱室瞬间失压，冰冷的真空与火焰吞噬了无数来不及进入救生舱的官兵！

　　飞霄在舰桥的剧烈翻滚和爆炸中，被狠狠抛起，又重重砸在控制台上！面甲碎裂，露出半张染血却依旧冷冽的脸庞，她死死抓住了通讯器，目光透过破碎的观测窗，死死盯着那道毁灭的白光——

　　它在接触“青霆号”舰首那扭曲力场的瞬间，那理论上存在的、因内部湍流和外部干扰造成的、微乎其微的偏角，被这精心构造的“镜面”放大了！

　　虽然“青霆号”的前半部分舰体，在这接触的亿万分之一秒内，就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无声消融、汽化，但那道毁灭的白光，其主轴线，确实发生了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却足以决定罗浮命运的——极其微小的偏转！

　　它没有笔直地射向罗浮的核心区域，而是以一个微小的夹角，擦着罗浮仙舟那巨大舰体的一侧边缘，斜斜地划了过去！

　　“轰————————！！！！！！！”

　　即便只是被这毁灭光柱的边缘擦过，罗浮仙舟那被擦过的区域，依旧如同被无形的巨神之犁狠狠犁过！厚重的装甲、林立的炮塔、复杂的城市结构，在绝对的能量湮灭下，瞬间化为乌有，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深不见底、绵延数千公里的、燃烧着惨白余烬的恐怖伤疤！剧烈的爆炸如同连锁反应，沿着伤疤向两侧疯狂蔓延！

　　罗浮，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但……它没有被直接命中核心！它没有被“焚星炮”从宇宙中彻底抹去！

　　飞霄那赌上一切、近乎奇迹的战术，成功了！那百分之零点七的概率，被她，被“青霆号”，被所有联军将士，用生命与意志，硬生生变成了现实！

　　“青霆号”残存的、不到三分之一的舰体，在爆炸的冲击波中翻滚、解体。飞霄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透过弥漫的烟尘与火光，似乎看到罗浮那巨大的伤疤边缘，有古老而厚重的土黄色光芒正在亮起，仿佛某种沉眠的守护之力正在苏醒……

　　她也看到，因“焚星炮”过载发射和内部爆炸而遭受重创、光芒黯淡的“煌焱号”，以及那些因旗舰受创而陷入短暂混乱的朱明舰队……

　　机会……反击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吞没了她的意识。

　　但在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她那染血的嘴角，似乎极其艰难地，勾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胜利者的弧度。

　　天击将军飞霄，于星海绝境之中，力挽狂澜，为罗浮搏出了一线残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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