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玉老苏醒

　　夜色深沉，隐霞谷却无半分宁静。谷外战场已初步清理，俘虏被严加看管，巡哨弟子加倍警戒，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硝烟气息，混合着大阵运转时散发的、带有破煞金蕨特性的清灵之气，形成一种奇异而紧绷的氛围。

　　晚宝的房间内，灯火如豆。

　　桌面上，《百草丹经》玉简散发着柔和而持续的光晕，那些流动的古老符文最终凝聚成一幅残缺的地图与几句箴言，便不再变化。地图指向“坠星原”与一处幽深寒潭，箴言则云：“魔胎暗结，秽土重生。星殒之地，玉宸可证。”

　　“玉宸…”晚宝蹙着秀眉，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桌面，总觉得这名字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她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线索中，试图解读其背后的含义。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异变陡生！

　　她一直贴身佩戴、挂在胸前的那枚温润玉佩——那是晚风初遇时所赠，其上仅刻有一个古意盎然的“玉”字——此刻竟毫无征兆地微微震动起来，表面流淌出如水般的淡淡清辉！

　　这清辉与桌上丹经玉简散发出的光晕接触，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发出极其轻微却悦耳的嗡鸣声，仿佛失散多年的老友重逢，低语诉说着什么。

　　晚宝惊讶地低头，捧起那枚突然发光的玉佩，只觉入手温润更胜以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而浩瀚的气息自玉佩深处缓缓苏醒。

　　一直静坐旁观的晚风，此刻眸光骤然一凝，紧紧盯着那枚共鸣的玉佩，清冷绝尘的容颜上，极少见地浮现出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神色，有追忆，有恍然，更有一种深沉的慨叹。

　　她红唇微启，一个尘封在仙界悠久岁月、代表着无上丹器权威与辉煌的尊号，轻轻吐出：

　　“玉宸…星君。”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个名字，那枚“玉”字玉佩猛地清光大盛！柔和却坚韧的光晕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玉色。

　　一个极其虚幻、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的老者身影，自那清光中心缓缓浮现、凝聚。

　　这老者身着古朴的宽大袍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中蕴含着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与智慧，虽只是残魂虚影，却自然流露出一股曾经执掌权柄、俯瞰众生的雍容气度。然而，他的身形透明不稳，面容上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虚弱，仿佛沉睡万年，刚刚被强行唤醒。

　　虚幻老者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晚风身上，先是微微一怔，仔细端详片刻后，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激动之色，虚幻的身影都因情绪波动而剧烈涟漪起来！

　　他竟不由自主地微微躬身，声音带着颤音，脱口而出：“宫…宫主大人？！您…您怎会在此？这…这里是下界？！您的气息…您的修为…”他感知到晚风此刻的状态，震惊更甚，话语都难以连贯。

　　晚风看着这熟悉的虚影，眼中复杂之色更浓，她轻轻抬手，一股柔和的仙元溢出，稳住了老者剧烈波动的魂体，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玉老，许久不见了。此事说来话长。倒是你，何以只剩一缕残魂，寄附于此佩之中，流落至此？”

　　这老者，正是晚风口中曾经的“玉宸星君”，仙界玉霄宫执掌丹器阁、地位尊崇无比的重臣！亦是那枚玉佩真正的主人！

　　玉宸星君（姑且称玉老）闻言，脸上激动稍缓，化为无尽的悲凉与愤懑，他长叹一声，声音充满了苦涩：“唉…皆是劫数…宫主您当年遭劫之后，玉霄宫顷刻大变！雷狱仙尊那老贼勾结内外，以雷霆之势清洗宫主您一系的势力…老夫执掌丹器阁，知晓太多隐秘，首当其冲…他们污蔑老夫私通魔界，炼制禁丹，不由分说便痛下杀手…老夫不甘就戮，自爆了大部分仙魂与丹器阁重宝，才侥幸撕开一丝虚空裂缝，将这蕴含最后一丝本源魂力的本命玉佩遁入其中…之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不知漂泊几何，直至方才，被一股同源而又陌生的浩瀚生机与丹道道韵唤醒…”

　　他的目光不由得转向那仍在发光共鸣的《百草丹经》玉简，以及手捧玉佩、睁大了眼睛、满脸好奇与惊讶的晚宝。

　　“这股气息…古老、纯粹…蕴含草木本源之秘与无上丹道至理…这是…莫非是那传说中的《百草丹经》？！”玉老的声音再次充满惊愕，“还有这小丫头…身负罕见的碧萝仙体，灵魂气息竟与丹经如此契合…是她的气息唤醒了我？”

　　晚宝见这老爷爷看向自己，虽然只是虚影，但那目光仿佛能看透自己的一切秘密，不由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往晚风身边靠了靠，小声问道：“晚风姐姐…这位老爷爷是…”

　　晚风淡淡道：“一位故人。曾是仙界玉霄宫丹器阁之主，玉宸星君。你叫他玉老即可。”

　　“玉…玉宸星君？！”晚宝猛地瞪大了眼睛，终于想起为何觉得“玉宸”耳熟了！晚风姐姐之前提过仙界的大人物！她居然随身戴着一位星君的玉佩睡了那么久？！她顿时觉得脖子上的玉佩有点烫手，说话都结巴起来：“星…星君老爷…您…您好…”

　　玉老看着晚宝那又怕又好奇的模样，尤其是感知到她身上那纯净无瑕的碧萝仙体气息和与丹经隐隐相合的道韵，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与惊奇，他摆了摆手（虽然是虚影）：“不必多礼，老夫如今不过是一缕残魂，苟延残喘罢了。倒是你，小丫头，福缘深厚，竟能得丹经认主，还将老夫从寂灭边缘拉回，多谢了。”

　　晚宝连忙摆手：“不用谢不用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好奇地打量着玉老的虚影，“玉老，您刚才说晚风姐姐是宫主？什么宫主呀？”

　　玉老一怔，看向晚风。

　　晚风微微颔首：“无妨，她已知我来自仙界。我如今是玉霄仙域灵韵仙尊，亦是玉霄宫宫主。”

　　“！！！”晚宝虽然早有猜测晚风姐姐在仙界身份极高，但听到“仙尊”、“宫主”这等名号，还是被震得小嘴张成了圆形，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晚风，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阿金也似乎感知到这虚影老头来头极大，好奇地凑过来，用小鼻子嗅了嗅，却只穿过一片虚影，不由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嗷呜？”

　　玉老看着晚宝的反应，又看看晚风对其的态度，心中了然，这位宫主大人对此女极为亲近信任。他感慨道：“原来宫主您已登临尊位…只可惜…唉！”他又想起玉霄宫变故，魂影一阵黯淡。

　　晚风打断了他的悲绪，指向桌上的丹经玉简和那幅地图箴言：“玉老，你既苏醒，且看看这个。此乃丹经方才所示，可能与当前困局有关。”

　　玉老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凝神看向那光晕中的地图与箴言，尤其是那“魔胎暗结，秽土重生。星殒之地，玉宸可证”十六字。

　　细细感知片刻后，玉老的虚影猛地一震，脸上露出极度震惊与凝重之色，甚至比刚才见到晚风时更为剧烈！

　　“这…这箴言…这气息…错不了！是‘他’的手笔！”玉老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意味。

　　“他？”晚风眸光一凝。

　　“是‘药祖’！或者说，是药祖陨落前留下的最终预警！”玉老的声音带着敬畏与颤抖，“《百草丹经》并非寻常传承，乃是太古时期执掌草木本源、点化万灵的药祖寂灭前，以自身道果与残存神力所化，内蕴其部分传承与…一个关乎诸界存亡的大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虽然残魂并不需要），继续道：“箴言中所指‘魔胎’，绝非寻常魔族！药祖预言之‘魔胎’，乃是指域外心魔之祖的一缕本源魔念，借由极端秽土之力与万千怨念生魂滋养，企图重生！一旦功成，其力足以侵蚀一界本源，乃至蔓延诸天，化万物为魔域！”

　　晚宝听得小脸发白，下意识地抱紧了阿金。阿金也似乎感受到那话语中的可怕含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晚风神色也彻底沉了下来：“黑水泽与云崖堡暗中炼制的那些人儡，收集生魂，寻找极阴之地，甚至可能与魔族勾结…难道就是为了滋养这所谓的‘魔胎’？”

　　“极有可能！”玉老肯定道，“那乱葬岗下的炼儡池，恐怕只是冰山一角！‘秽土重生’，需要更为庞大恐怖的秽恶之地作为温床！而这‘坠星原’…”他看向那幅残缺地图，“老夫有些印象…古籍记载，此地乃上古时期，天外一颗蕴含奇异力量的星辰碎片坠落所形成，冲击之力撕裂大地，形成特殊地貌，阴阳失衡，煞气与灵气交织，既孕育特殊灵材，也极易滋生邪秽…若被魔道利用，确是滋养魔胎的绝佳‘秽土’！”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玉宸可证”四个字上，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明悟：“原来如此…药祖早已算到今日之劫…‘玉宸可证’，并非指老夫之名，而是指老夫所执掌的、源自药祖一脉的‘鉴天宝镜’之力！唯有以此力，方可照破虚妄，窥见魔胎本质，证其所在！”

　　“鉴天宝镜？”晚风蹙眉，“我记得此宝已在当年那场动乱中…”

　　“宫主明鉴。”玉老叹道，“鉴天宝镜本体确已崩毁。但其中一丝核心本源镜光，已被老夫炼入这枚本命玉佩之中，本是为了平日鉴别诸天奇珍、推演丹方之用…如今看来，一切皆有定数。药祖预言之‘证’，便应在此处！”

　　他看向晚宝，目光灼灼：“小丫头，不，晚宝小友，恐怕需借你之力，持此玉佩，前往坠星原星殒之地，激发出那一丝鉴天宝镜的本源镜光，照彻寒潭，方能确定魔胎是否真的在那里孕育，以及其进展到了何种地步！”

　　晚宝顿时感到压力山大，指着自己鼻子：“我？我去？玉老，我就一个筑基小修士啊…”让她去对付那种听起来就能毁灭世界的大魔头？这不是开玩笑吗！

　　晚风却若有所思：“丹经选择她，玉佩与她共鸣，碧萝仙体对草木灵气与秽气感知敏锐，或许她确实是引出镜光、寻找魔胎的最佳人选。”她看向晚宝，“自然不是让你独自前去，我会与你同行。”

　　晚宝一听晚风姐姐同去，顿时松了口气，拍了拍小胸脯：“那还好那还好…”有晚风姐姐在，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

　　玉老又道：“事不宜迟！魔胎孕育，非同小可，一旦接近成熟，便极难遏制！我们必须尽快确认情况！”他看向晚风，语气凝重，“宫主，对方接连受挫，那逃走的黑袍特使必已上报，恐有更强魔头降临，或加快魔胎孕育速度。此行凶险异常，务必谨慎！”

　　晚风点头：“我明白。”她沉吟片刻，“谷中刚经历大战，需有人坐镇。凌霞婆婆需主持大局，孙长老需疗伤并看管俘虏。此行不宜人多，我与晚宝足矣。”

　　她看向晚宝：“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

　　“啊？现在就走？”晚宝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觉得有点突然。

　　“夜长梦多。”晚风言简意赅。

　　很快，晚风与凌霞婆婆简短交代了一番，只言需外出探寻重要线索，加固阵法之事已毕，谷中安全应无大碍，嘱其紧闭山门，谨慎防御。

　　凌霞婆婆虽担忧，但知晚风行事自有道理，并未多问，只是郑重嘱托她们万事小心。

　　子夜时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隐霞谷，如同融入夜色的轻烟，向着那未知而凶险的“坠星原”方向，疾驰而去。

　　阿金自然是牢牢蹲在晚宝肩上，小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警惕而兴奋的金紫光芒。

　　路上，晚宝忍不住好奇，问玉老：“玉老，您一直在我玉佩里，那之前我炼丹、打架、偷偷溜出去…您是不是都知道啊？”

　　玉老的虚影漂浮在晚宝身旁，闻言捋了捋虚幻的胡须，呵呵笑道：“老夫大部分时间陷入沉眠，魂力微弱，唯有感应到极精纯的草木灵气或丹韵，亦或是你情绪剧烈波动、遭遇危险时，才会偶尔苏醒片刻。小丫头你嘛…嗯，很有趣。”

　　晚宝小脸一红，总觉得这“很有趣”三个字包含了太多意思，尤其是她偷偷搞怪和炼那些古怪丹药的时候…

　　晚风在一旁听着，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

　　有了玉老这位见多识广的前星君指引，他们避开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选择了最优路径。

　　经过一日夜的疾驰，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得荒凉奇特。大地呈现出一种焦黑色，仿佛被天火焚烧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星辰之力与一种混乱的煞气。巨大的陨石坑随处可见，一些坑中甚至形成了诡异的湖泊或生长着外界罕见的、闪烁着微光的植物。

　　这里，便是坠星原。

　　根据玉老的指引和丹经地图的模糊提示，他们朝着煞气最重、星辰之力最为紊乱的核心区域深入。

　　越是深入，环境越发恶劣，时而会遇到狂暴的星辰乱流，时而会有被煞气侵蚀而变得凶猛异常的妖兽袭击。但在晚风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构不成威胁。

　　终于，在第二日黄昏，他们抵达了一片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幽蓝寒潭之前。

　　这寒潭位于一个巨大的环形山底部，潭水冰冷刺骨，散发着森森寒气，水面上漂浮着淡淡的蓝色雾气，美轮美奂，却给人一种死寂之感。潭水周围寸草不生，只有一些漆黑的、仿佛被灼烧过的岩石。

　　“就是这里了。”玉老的虚影变得凝重起来，“星殒核心，极阴寒潭！小心，此地煞气之重，远超外围，那魔胎若存在，必在潭底！”

　　晚宝只觉得一股阴寒之气直透骨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怀中的丹经玉简灼热异常，不断传递出警示的意味。阿金也变得焦躁不安，朝着寒潭低吼。

　　晚风仙元流转，护住晚宝，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寒潭：“确有极强的隐匿阵法痕迹，手法…很高明，混杂了魔界与某种古老的封印术。”

　　玉老道：“晚宝小友，准备激发玉佩镜光！”

　　晚宝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紧张，双手紧紧握住胸前的“玉”字玉佩，依照玉老所传授的简易法门，将自身的碧萝仙体本源之力与一丝神识，缓缓注入其中。

　　玉佩清光大盛！

　　那清光不再柔和，而是变得凝练而锐利，仿佛真的化作了一面无形的宝镜虚影。

　　“照向寒潭！”玉老低喝。

　　晚宝依言将清光对准那死寂的幽蓝潭水！

　　嗡！

　　清光照耀之下，潭水表面的景象开始剧烈扭曲、变幻！

　　那层美轮美奂的蓝色雾气被驱散，露出底下漆黑如墨、粘稠如浆的真正潭水！更可怕的是，潭底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漆黑肉瘤！

　　肉瘤表面布满了狰狞的血管与魔纹，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在表面浮现又消失，发出无声的哀嚎！难以想象的秽恶、死寂、怨毒的气息如同实质般从中散发出来，甚至透过镜光，让晚宝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恶心欲呕！

　　在那巨大肉瘤的周围，赫然堆积着密密麻麻的白骨！其中一些白骨身上，还挂着云崖堡和黑水泽的服饰碎片！

　　“魔胎！！”玉老失声惊呼，声音充满了骇然，“竟已孕育至此？！他们竟献祭了如此多的生魂！”

　　晚风脸色冰寒，眼中杀机毕露！

　　然而，就在镜光照出魔胎本体的瞬间——

　　“吼！！！”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暴虐与愤怒的恐怖咆哮，猛地自寒潭深处炸响！

　　整个寒潭瞬间沸腾！漆黑粘稠的潭水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巨大的黑色水龙卷！

　　水龙卷之中，一双猩红如血月、充满了无尽疯狂与毁灭欲望的巨眼，猛地睁开，死死地锁定了潭边的晚风与晚宝！

　　恐怖的魔威，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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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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