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账目风波起，暗潮汹涌待时机

　　官差班头携人直入赵守仁宅邸，闭门核查山货账目之事，如同投入冼家村这潭深水中的又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搅动了原本就暗流汹涌的局面。流言如同长了翅膀，在村民间窃窃私语，内容从最初的“账目不清”迅速演变为“亏空公款”、“勾结奸商”，甚至隐约牵扯到早已败走的周掌柜。

　　林薇薇冷眼旁观，心中雪亮。这绝非偶然！官差在此敏感时期突然核查陈年旧账，目标直指赵守仁，定然是周掌柜落网后审讯有了突破，攀咬出了赵守仁在村中物资往来、尤其是经由周记铺子经手款项中的问题！这是压垮赵守仁的又一记重锤！

　　赵守仁的反应印证了她的猜测。自那日后，他几乎闭门不出，偶现身影也是面色灰败，眼神闪烁，往日的威仪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撑的镇定下难以掩饰的惊惶与颓丧。他对制作点的巡视彻底停止，甚至连驱虫香囊的收益也暂时无暇过问，显然已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村中的权力结构悄然松动。官差对赵守仁的态度明显转为公事公办的冷淡，甚至带着审视。赵守仁的几个亲信也变得惶惶不可终日，行事收敛了许多。普通村民则是在惊疑不定中，隐隐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既有对可能牵连的恐惧，也有对赵守仁往日积威崩塌的暗中期盼与蠢蠢欲动。

　　林薇薇知道，邓老者所说的“时机”，正在加速逼近！赵守仁这座压在她头顶的大山，已然出现了巨大的裂痕！但她更清楚，濒临绝境的困兽最为危险，赵守仁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定会疯狂挣扎，寻找替罪羊或突围之路。而自己这个知晓他不少隐秘、且曾“巧合”地提供过线索的“知情者”，极可能成为他首要的靶子！

　　她必须更加谨慎，既要利用这难得的权力真空期加速“固本”，又要时刻警惕来自赵守仁的垂死反扑。

　　“固本”行动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她利用赵守仁无暇他顾、官差注意力集中在账目案上的空档，以“采集新品驱蚊草”为借口（实则常见艾蒿），更加频繁却隐秘地出入山林。鹰嘴岩秘穴的储备臻于完善，不仅食物、药品、银钱充足，还添置了更耐用的绳索、火镰、甚至一小罐珍贵的桐油。她反复演练紧急情况下携带必要物资、按照预定路线快速撤离的流程，力求万无一失。

　　药园的隐匿工作也做到极致。重要分园入口的伪装近乎天然，采收后的痕迹被仔细消除，甚至故意在无关路径上制造虚假足迹，迷惑可能存在的探查。

　　与此同时，她加紧了对“虚实相济”策略的运用。在外，她表现得比以往更加“怯懦”与“无助”。在制作点，她时常显得心神不宁，对赵氏和春婶的议论（如今多是关于赵守仁的坏消息）表现出适度的惊恐，甚至“不小心”打翻过药篓，完美扮演了一个被变故吓坏、唯恐殃及自身的弱女子形象。她绝口不提任何与账目、周掌柜相关的话题，仿佛对此一无所知，只埋头于香囊制作的“琐事”。

　　暗地里，她与济安堂的联系却并未停止，反而更加重要。她需要借助这条外线，确认外界风声，判断局势走向。她再次通过冯老伯，送出了一小批品质极高的野山茶和几个精心制作的、添加了特殊安神药材的香囊，未附任何言语，却将包装做得略显仓促凌乱， subtly 传递出一种“急迫”与“不安”。

　　数日后，济安堂伙计再次“顺路”送来一些“铺中清出的旧账簿纸，可用于包裹药材”，并在捆扎的麻绳中，极隐秘地夹带了一小卷薄如蝉翼的桑皮纸。林薇薇心跳加速，寻隙展开，纸上依旧无字，却用极细的墨线画了一架倾斜的天平，一端坠着账本，另一端则空空荡荡，旁边还有一个极小的、代表“查”字的符号！

　　天平倾斜，账本沉重！查账进行中！刘管事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镇上也已知晓赵守仁被查账之事，且形势对其极为不利！

　　这个消息让林薇薇既振奋又警惕。振奋的是，赵守仁倒台的可能性大增；警惕的是，这最后的挣扎阶段，必将异常凶险。

　　果然，赵守仁的反扑很快到来，方式却出乎林薇薇的意料。他并未直接针对林薇薇，而是采取了更阴险的“孤立”与“污名化”策略。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林薇薇从制作点收工回家，途经村中水井旁，恰遇几个长舌妇人在闲谈。见她过来，几人声音顿时低了下去，交换着古怪的眼神，待她走远，身后便传来隐隐约约的议论声：

　　“……就是她吧？总往山里跑…”

　　“听说…周掌柜以前可没少‘关照’她家…”

　　“官差查账，会不会也…”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听清。

　　林薇薇心中冷笑，脚步未停。这是赵守仁惯用的伎俩，散布流言，制造怀疑，让她在村中孤立无援，届时若想栽赃，便容易得多。

　　她并未辩解，亦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依旧每日如常劳作，对任何投来的异样目光都报以怯懦的低头回避，仿佛逆来顺受。她知道，此时任何激烈的反应都会落入圈套。唯有极度低调，才能最大程度降低自身存在感，避免成为焦点。

　　然而，流言并未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甚至有人“忆起”林薇薇曾“偶然”发现过“重要线索”，暗示其与某些事件关联匪浅。气氛渐渐变得诡异起来。

　　林薇薇心知不能再坐视不理。她必须采取行动， subtly 扭转舆论，至少不能让自己完全陷入被动。

　　她选择了“以柔克刚”。她不再只是回避，而是开始“主动”示弱。她刻意在孙寡妇、徐婆婆等几位素有善名、且对她略有善意的老人面前，露出惶惶不可终日的神情，低声倾诉：“近日不知为何，总觉有人指指点点，心中害怕得很… … 可是晚辈做错了什么？家中老母幼弟皆赖此微薄收入过活，若… … 若惹人厌弃，可如何是好…”言语间充满对生计的担忧与对未来的恐惧，绝口不提流言内容，却将受害者的姿态做足。

　　孙寡妇等人本就对林薇薇的勤勉孝顺有所好感，见她如此惶恐，又联想到近日关于赵守仁的负面传闻，自然心生同情，反而出言安慰：“好孩子，莫怕，身正不怕影子斜，安心做活便是。”甚至有意无意地在与其他村妇闲聊时，替林薇薇说上几句好话，如“薇薇丫头不易”、“心思纯善”云云。

　　虽然效果有限，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部分恶意流言的侵蚀，为她赢得了一丝微弱的舆论缓冲。

　　与此同时，官差对赵守仁的核查似乎取得了实质性进展。有消息传出，账目确有问题，亏空数额不小，且与周记铺子往来账目混乱，疑点重重。赵守仁被传唤至临时官署的次数越发频繁，每次出来脸色都更加难看。

　　村中的暗流愈发汹涌。往日依附赵守仁的一些人开始悄然疏远，甚至有人暗中向官差提供线索。赵守仁俨然已成众矢之的。

　　林薇薇知道，决定性的时刻即将到来。她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猎豹，收敛全部气息，肌肉紧绷，等待着猎物最虚弱、破绽最大的那一瞬间。

　　她再次清点了鹰嘴岩秘穴的物资，检查了逃生路线，将最关键的银钱地契和急救药物贴身藏好。她甚至暗中与母亲柳氏和弟弟林澈进行了最后一次简单的沟通，约定了一旦发生剧变、无法联系时的紧急汇合点和暗号。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一夜，月黑风高。村中异常寂静，连犬吠声都稀少了许多。林薇薇和衣而卧，枕下藏着那枚冰凉的小竹节，耳中捕捉着窗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她知道，风暴，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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