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醴成启新程

　　腊月将至，寒梅初绽，南疆州府笼罩在岁末的清冷空气中。“百草轩”后院那株老桂树，枝叶虽已凋零，虬枝铁干却在冬日晴空下更显苍劲，默默守护着树下那坛深埋两年有余的“百草醴”。店内炉火融融，药香馥郁，往来顾客络绎不绝，置办年礼者尤多，呈现出一派繁忙而有序的年节景象。春生掌柜坐镇堂中，气度沉静，指挥若定，眉宇间已无半分青涩，唯有历经锤炼后的沉稳与洞察世事的通透。

　　自林薇薇离世，春生全面执掌“百草轩”已近两年光景。南北市场根基渐固：江南联营稳健，漕帮订单已成稳定财源；京师口碑日隆，虽未大肆扩张，但“士林雅赠”已在上层圈层树立起“精粹”形象。店内人才梯队亦初具规模：小木已能独当一面，处理日常事务井井有条；福贵等年轻伙计技艺精进，工坊在阿木掌管下，品质如磐石之固；石头则总管外联采买，成为春生不可或缺的臂助。更为可贵的是，春生主导推出的数款“惠民简便方”，以其价廉效实，深得寻常百姓信赖，真正将“药膳惠民”的初心落到了实处，“百草轩”的声誉由此扎根于更广阔的土壤。

　　这一日，冬阳暖照，春生正与石头核对年终账目，核算一年收支，利润较之林薇薇在世时竟有稳步增长，且来源结构更加健康多元。石头捻须笑道：“掌柜的，这两年，您可是把咱们这招牌越擦越亮了！老掌柜在天之灵，定感欣慰。” 春生闻言，目光掠过堂上林薇薇的诗匾，谦道：“全赖先师奠基深厚，诸位叔伯兄弟鼎力相助，春生不过谨守其成，略尽绵力罢了。” 言语间，已是一派成熟掌舵者的气度。

　　傍晚打烊后，春生并未如常离去，而是独自步入后院，驻足于那株老桂树下。积雪未融，覆盖着埋坛之处，一片洁白。他凝视良久，心中波澜起伏。两年前，师父在此埋下此坛，言“待时机成熟”。如今，店内外诸事顺遂，新老交替平稳，南北之路已通，惠民之基已奠。他俯身，伸手拂开些许积雪，触到冰凉泥土，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启坛的时机，或许就在眼前。

　　翌日，恰逢腊八。春生召集石头、阿木、小木、福贵等核心伙计至后院堂屋，神色庄重。他环视众人，沉声道：“今日腊八，辞旧迎新。先师仙逝已近两载，蒙诸位不弃，同心协力，我‘百草轩’方能于风雨中屹立，且颇有进益。先师临终前，曾埋‘百草醴’于桂树下，嘱待时机成熟方可启封。春生不才，观今日店内气象一新，根基稳固，南北通达，惠民有方，新秀已成。窃以为，此或为先师所言‘成熟之机’。故欲于年终岁末，恭请醴出，与诸位共饮，一为告慰先师在天之灵，二为庆贺我店新生，三为激励来年，共启新程。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闻之，皆神情肃穆，心潮澎湃。石头率先道：“掌柜所言极是！老掌柜若见今日光景，必当含笑九泉。启坛共饮，正合时宜！”阿木、小木等人亦纷纷激动附和。

　　于是，择定腊月十五，月圆之夜，举行启坛仪式。春生亲自撰写祭文，命人清扫庭院，备下香案素果。消息传开，店内伙计皆引颈期盼，视此为“百草轩”承前启后的重要里程碑。

　　腊月十五，夜幕降临，皓月当空，清辉洒满院落，积雪映照，宛如白昼。后院香案设立于桂树下，香烟袅袅。“百草轩”全体伙计身着整洁衣衫，肃立于院中，鸦雀无声。春生一身素色长袍，立于案前，神情庄重。石头、阿木分立两侧，小木、福贵等紧随其后。

　　吉时已到，春生上前，焚香三柱，插入炉中，而后转身，面向众人，朗声诵读祭文。文辞恳切，追思林薇薇开创之功、传授之恩，回顾两年来的坚守与成长，表明继承遗志、普惠苍生的决心。诵毕，春生率众向林薇薇遗像方向深深三揖。

　　随后，春生取过早已备好的工具，来到桂树下，于众人凝视下，亲手缓缓掘开泥土。积雪消融，泥土湿润，不多时，那坛口封泥严实的“百草醴”便显露出来。坛身沾满泥土，却完好无损，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春生小心捧出酒坛，置于案上，用湿布轻轻擦拭干净。

　　启封之时，全场屏息。春生以小锤轻叩，剥去泥封，再揭开内里油纸与荷叶。顿时，一股复杂难言的馥郁香气蓬勃而出，瞬间弥漫整个院落！那香气非寻常酒气，糅合了百草之清芬、粮食之醇厚与岁月之沉淀，浓郁而不烈，甘醇中带着药草的微苦，闻之令人心神一振，通体舒泰。

　　春生取过酒提，小心舀出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数个洁净的白瓷碗中。酒色澄澈透亮，在月光下流光溢彩。他率先捧起一碗，高举过顶，面向虚空，肃然道：“先师！醴已成，业未央！弟子春生，率‘百草轩’全体，谨以醴酒，告慰师恩！必不负所托，使我药香，永续不绝！” 言罢，将酒缓缓洒于地上，以敬先师。

　　随后，他再次舀酒，分予石头、阿木、小木等人。众人双手捧碗，心情激动。春生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声音沉稳而有力：“诸位，此醴，乃先师心血，亦是我等两年汗水之结晶。饮此醴，当思来处不易，当明前程远大。望我等同心同德，共护‘百草’招牌，共扬药膳普惠之志！干！”

　　“干！” 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庭院，纷纷举碗，浅尝那凝聚了时光与心血的醴酒。酒入口中，初觉微苦，旋即化为绵长甘醇，药香充盈，暖流自喉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滋味万千，正如他们走过的路，艰辛而回甘无穷。伙计们眼中含泪，脸上却洋溢着自豪与希望的光芒。

　　启坛仪式在庄重而激昂的氛围中结束。此后数日，醴香仿佛仍萦绕在“百草轩”的每个角落，激励着每一个人。春生将剩余醴酒重新封存，言明此乃镇店之宝，非重大节庆不再轻动。

　　岁末年终，“百草轩”的账簿上，不仅记录了可观的盈利，更记载了南北市场的巩固、惠民方略的成功以及人才梯队的成长。春生立于焕然一新的店铺中，望着“药膳惠民”与“济世承香”的匾额，心中澄澈。他知道，师父开创的时代已圆满落幕，而自己引领的新程，经过两年扎实的奠基，至此已全面稳固地开启。第四卷的宏大画卷，在这坛象征着传承与新生、凝聚了过往与未来的“百草醴”醇香中，缓缓合拢，余韵悠长。药香普惠，名扬四海之志，已在新一代掌舵人的手中，扎下了深根，必将枝繁叶茂，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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