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京华内暗流涌

　　正月刚过，金陵城还沉浸在年节的余韵中，小木却已感受到山雨欲来的压抑。这日清晨，他正在核对滇南送来的血竭账目，驿卒送来一封火漆密信。信是周大人府上管家亲笔，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京中风云骤变，太医局近日将有大动。闻永盛堂少东家赵天豪已入太医院为见习，慎防借势生波。\"

　　小木指尖微颤，信纸上的墨迹仿佛化作阴云。他立即令福贵备马，欲亲自回南疆与春生商议。不料未出城门，便被漕帮陈老四拦下：\"掌柜的，水路陆路皆有眼线，此时不宜妄动。\"

　　当夜，小木在密室中重读周大人历年书信，发现其中暗藏玄机：三年前太医局院使致仕时，周大人曾轻描淡写提过\"新旧交替，难免纷扰\"；去岁太子妃诞下皇孙，信中有\"宫中颇重养生\"之语。这些碎片拼凑出一幅暗流涌动的京华图景。

　　\"永盛堂此番，是要直取要害啊。\"小木在灯下沉思。太医院掌管宫廷用药，若赵天豪真能立足，百草轩多年经营的京畿市场恐将毁于一旦。

　　二月初二龙抬头，危机终于爆发。金陵分号突然接到京师济安堂急报：太医院以\"整顿药市\"为由，新颁《药材入京勘合条例》，要求各药号须有太医局核发的\"贡药资质\"方可进京。而首批获资质的名单上，永盛堂赫然在列，百草轩却名落孙山。

　　\"这是要断我们京师之路！\"福贵气得脸色发白。更棘手的是，条例规定\"未获资质者既往所供药材需重新查验\"，这意味着百草轩发往京师的药材全被扣在关卡。

　　小木却异常冷静。他让福贵取来近三年京师往来账册，仔细核对后发现了蹊跷：永盛堂获准的\"贡药\"品类，竟与百草轩最畅销的几款药膳高度重合。而条例中关于\"药材产地须明示\"的规定，明显是针对百草轩的滇南特色药材。

　　\"掌柜的，可否请周大人斡旋？\"福贵急切道。

　　小木摇头：\"此时请托反落口实。你速去查清，太医院新任院使是何来历。\"

　　三日后消息传来，新院使竟是已故陈院判的弟子，而陈院判当年与林薇薇有赠书之谊。小木心中一亮，当即修书一封，不提资质之事，只以晚辈身份请教\"哀牢血竭入药之法\"，随信附上林薇薇手抄的《血竭炮制秘要》。

　　这招投石问路很快收到奇效。半月后，太医院竟派人至济安堂\"查验\"血竭，带队的老太医查验时频频颔首，临走时似无意间透露：\"院使大人近日正研读《滇南药典》。\"

　　然而永盛堂的反击更加凌厉。三月三上巳节，京师突然流传起一桩秘闻：说百草轩滇南药材\"沾染苗蛊\"，更有人翻出前朝御医因进献蛊药被问罪的旧案。流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称亲眼见过\"百草轩药柜中藏蛊虫\"。

　　\"这是要置我们于死地！\"福贵急得团团转。小木却专注地翻阅林薇薇留下的手札，忽然指着一行小字：\"贞观年间，岭南贡蛊案实为政敌构陷。\"

　　他当即做三件事：请漕帮护送苗寨寨老入京作证；将百草轩药房开放供人参观；最重要的一着，是通过周大人向太医院呈递《苗汉药理辨正书》，书中详细考证蛊药与良药之别，字字引经据典。

　　四月清明，事情出现转机。太医院突然召集各药号考核\"贡药资质\"，考题竟是辨识真伪血竭。永盛堂的人当场出丑，将人工染色的假血竭判为真品；而百草轩派去的学徒福贵，凭借在滇南所学，准确指出真血竭的\"云锦纹\"特征。

　　考核官正是那位老太医，他当众赞道：\"百草轩学徒尚有此见识，可见传承有序。\"此言一出，流言不攻自破。

　　但小木深知，这仅是喘息之机。他夜访周大人府邸，得知更惊人的内幕：赵天豪入太医院实为某皇子举荐，而近日宫中确有贵人关注养生之事。临别时周大人意味深长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小友当早作打算。\"

　　五月榴花似火，小木做出重大决定：在京师开设百草轩分号，但主营并非药材，而是药膳茶饮。他亲自设计一款\"四季养生茶\"，将药材融入日常饮食，避开敏感的\"贡药\"范畴。铺面选在文人雅士聚集的琉璃厂，店内悬挂林薇薇\"药食同源\"的墨宝。

　　这一着妙棋，让永盛堂的重拳打在棉花上。更妙的是，小木邀请太医院太医定期举办\"养生讲座\"，既避开了资质限制，又提升了百草轩的学术地位。

　　然而六月的惊雷，才真正显出京华风云的诡谲。那日突有御史参奏周大人\"勾结药商\"，证据竟是周府管家收受百草轩\"贡茶\"的礼单。小木查验礼单后惊觉，上面盖的竟是三年前已废止的旧印。

　　\"有人要一石二鸟！\"他连夜查访，发现永盛堂近日与某御史门客往来密切。更可怕的是，礼单上的茶叶，竟是有人冒用百草轩之名特制。

　　危急关头，小木做了一件大胆之事。他直接向顺天府递状，自请查办\"假冒药商案\"，并呈上真伪茶叶样本。这场看似自投罗网的官司，反而洗清了周大人的嫌疑——因为查验证明，假冒茶叶所用药材与百草轩存货完全不同。

　　七月流火，案件水落石出。永盛堂一个管事被问罪，赵天豪在太医院也暂敛锋芒。但小木站在新开的茶肆楼头，望着紫禁城的重重宫阙，心中并无喜悦。

　　夜风送来远处宫钟的鸣响，他想起离京前周大人的告诫：\"此番虽险胜，然京华深似海。永盛堂不过浪花一朵，真正的暗流，还在水下。\"

　　他不知道，此刻的太医院值房中，赵天豪正对着一份密报冷笑：\"且让他们得意几日。待那位贵人用了新方...\"烛光映着他阴鸷的面容，\"百草轩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而更深的宫阙中，一位身着杏黄宫装的女官，正轻轻搅动碗中汤药，对身旁侍女低语：\"去查查，这个百草轩，与当年陈院判举荐的那个女医，可有关联？\"

　　京华的夜，比滇南的密林更加深邃。小木望着满天星斗，隐约感觉到，这缕从南疆飘来的药香，已经卷入了一场超越商战的风暴。而风暴的中心，似乎与师父林薇薇的过往，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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