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宫闱迷雾深

　　腊月京师，白雪覆盖了琉璃厂的青瓦。百草轩分号内，小木望着德妃娘娘的请帖，指尖微微发凉。邀他入宫讲授药膳的旨意，看似恩宠，实为烫手山芋。福贵忧心忡忡地整理着药材柜，不时偷瞄掌柜凝重的面色。

　　\"掌柜的，这宫门一入深似海啊。\"福贵忍不住低语，\"当年林掌柜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木轻抚案上那枚紫檀木印章，忽然问道：\"你可记得师父离京前，最后见的是哪位贵人？\"

　　福贵翻出旧账册，指着一行模糊记录：\"永徽十三年春，曾配'安神饮'送至翊坤宫。\"

　　翊坤宫！小木心头一震——那正是德妃娘娘如今的居所。他连夜翻查林薇薇留下的手札，在页缝间发现几不可辨的墨迹：\"癸丑年夏，拒制合欢散，毁丹炉。\"

　　次日清晨，小木递折子婉拒宫邀，称\"草民技艺粗浅，恐辱宫闱\"。不料午时便有太监传口谕：\"娘娘言，昔年陈院判亦曾推辞，后成御医楷模。\"

　　话中机锋令小木暗惊。他转而拜访周府，老管家屏退左右后叹道：\"德妃此举，实为三皇子招揽杏林人士。如今东宫体弱，太医院派系纷争...\"

　　三月三上巳节，宫中突然传出消息：德妃赏花时突发心悸，服了太医院药方反加重。永盛堂趁机献上\"养心丸\"，却因药性太烈被斥退。当夜有小太监悄悄至百草轩，递来一块沾着药渍的绢帕：\"娘娘想问，可识此药？\"

　　小木捻着绢帕上的褐色残渣，嗅到一丝熟悉的辛辣气。他猛然想起林薇薇手札中\"合欢散\"篇记载的辅料特征，冷汗浸湿后背——这分明是催情药物的痕迹，竟被混入心悸药中！

　　\"有人要一石二鸟。\"他连夜求见周大人，\"既害凤体，又嫁祸药商。\"

　　周大人沉吟良久，取出一卷旧档：\"德妃入宫前，其家族与陈院判有旧怨。\"

　　局势愈发扑朔迷离。小木索性以\"研制新方\"为由闭门谢客，暗中却让福贵通过漕帮查访永盛堂近期的药材采购。线索指向一批从西域购入的曼陀罗花——此物正是配制合欢散的关键。

　　四月清明，事情出现转机。太医院突然严查各药号使用的西域药材，永盛堂仓库被查出未登记的曼陀罗。赵天豪急欲辩解，却被张院判当众斥责\"私藏禁药\"。

　　\"掌柜的，可是周大人出手了？\"福贵惊喜道。

　　小木却摇头：\"你看查处时机——恰在德妃康复之后。这分明是有人借力打力。\"

　　果然，五月端阳宫宴上，德妃当众称赞太医院\"稽查有力\"，却对永盛堂只字未提。更微妙的是，宴后三皇子突然对药膳产生兴趣，常召太医讨论养生之道。

　　小木敏锐察觉到，这场风波背后藏着更深的宫闱暗斗。他通过周府老管家牵线，拜访了已致仕的太医局文书官。老人颤巍巍取出一本泛黄的值守记录，永徽十三年的某页，赫然写着：\"陈院判拒制合欢散，翊坤宫掌事怒。\"

　　\"当年要合欢散的，竟是...\"小木心中骇然。若德妃与陈院判早有芥蒂，如今对百草轩的拉拢，恐怕另有所图。

　　六月盛夏，小木做出惊人之举：将百草轩独创的\"四季养生茶\"配方公之于众，并注明\"愿天下人共享安康\"。此举看似自断财路，却巧妙避开了卷入宫廷纷争的风险。

　　配方公开当日，太医院竟派人前来抄录。带队的太医悄悄透露：\"德妃娘娘近日常问，为何百草轩不愿入宫效力。\"

　　小木笑而不答，只赠予一包新焙的桂花茶：\"此物宜在月下品，宫灯太亮，反失其味。\"

　　七月流火，宫中传出立太子的风声。德妃突然称病静养，不再过问药膳之事。而永盛堂则意外获得为东宫配制\"安神汤\"的差事。

　　\"掌柜的，咱们是不是...押错宝了？\"福贵有些惶惑。

　　小木却在月下摊开林薇薇的手札，指着最后一页的模糊字迹：\"药香之道，不依附荣枯。\"窗外忽然掠过一只信鸽，脚环上系着南疆特制的药草袋——春生的回信到了。

　　展开素笺，只有八字：\"云卷云舒，本心不移。\"

　　小木望着皇城方向，终于明白师父当年为何选择离开。这宫闱深处的迷雾，从来不是靠站队就能看清的。真正的药香，应当飘在更广阔的天地间。

　　当夜他修书一封，婉拒了所有宫廷邀约，却附上一本手抄的《民间药膳辑要》。书页的最后一角，盖着那枚紫檀木印章，印文在烛光下清晰可见：\"悬壶济世\"。

　　信使离去时，初秋的凉风卷起落叶。小木知道，这场京华风雨远未结束，但百草轩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不攀附宫墙，只扎根民间。而师父林薇薇当年未尽的理想，终将在更辽阔的江湖间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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