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微末的行囊

　　惊魂未定的江怡，在陈豪沉稳的目光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机械地收拾行李。

　　她的动作很快，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珍惜。所谓的行李，少得可怜。一个半旧的、边缘有些磨损的帆布行李包，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她打开那个吱呀作响的旧衣柜，里面挂着寥寥几件衣服，大多是洗得发白、甚至有些褪色的t恤和牛仔裤，叠得整整齐齐。她默默地将它们取出，一件件仔细地叠好，放进包里。

　　陈豪看着她身上那套略显宽大的职业套裙，不是在批发市场上买的，估计就是公司提供的。

　　行李包很快被填满，其实也没多少东西。接着，她的目光投向床上那床略显破旧，但洗得干干净净的棉被，还有一个印着大红喜字的暖水瓶，以及一个塑料外壳已经有些发黄的旧烧水壶。

　　她犹豫了一下，有些局促地看向陈豪，小声解释：“这些……还能用。”

　　陈豪心中了然。对于她来说，每一样能用的东西都是宝贵的，舍弃任何一件都是不必要的浪费。他没有任何嫌弃或不耐，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带上吧。”

　　得到允许，江怡像是松了口气，动作利落地开始卷被子，用绳子捆好。又将暖水瓶和烧水壶小心地放进一个结实的塑料袋里。

　　当她终于拉上行李包的拉链，拎起捆好的被褥，拿起塑料袋时，她的目光最后扫过这个狭小却承载了她无数艰辛日夜的房间，最终，定格在窗台上那盆小小的绿萝上。

　　翠绿的叶片在昏暗的灯光下，顽强地舒展着，为这灰暗的空间带来唯一的、蓬勃的生机。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将那盆绿萝捧在手心，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她转过身，眼神带着一丝恳求，望向一直静立门边的陈豪，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陈先生……这个……可以带上吗？”

　　那一刻，陈豪看着她。她身后是破败的房间，手中是微不足道的行囊，但她捧着那盆绿植的眼神，却像是在守护着整个世界里最后一点希望和念想。

　　他没有丝毫犹豫，语气甚至比刚才答应她带旧被褥时更加温和肯定：

　　“当然可以。”

　　司机已经上来，沉默地提起最重的行李包和被褥。江怡自己拎着装有水壶的袋子和那盆绿萝，陈豪则接过了她另一个小包。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不安全感和苦涩回忆的小屋，江怡深吸一口气，跟在陈豪身后，坚定地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走下昏暗的楼梯，将那令人窒息的环境甩在身后。当坐上那辆安静的奔驰，将旧行李和那盆鲜嫩的绿萝一同安置在宽敞的后备箱时，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江怡心中升起。

　　奔驰S级再次驶入“临江仙府”，这一次，江怡的心情与几小时前离开时已是天壤之别。

　　车辆在地库专属车位停稳，陈豪给师傅转了五百小费后，变带着江怡乘坐电梯直达28楼。

　　推开2801那扇厚重的入户门，室内的景象让江怡微微一愣。

　　几个小时前还略显空旷冰冷的房间，此刻虽然家具依旧，但光洁的地板、一尘不染的玻璃窗，以及空气中淡淡的清新剂味道，都表明这里已经被专业团队迅速而细致地打扫过。显然，这是陈豪在她收拾行李时就已经安排好的。

　　“进来吧。”陈豪的声音将她从愣神中唤醒。

　　他率先走进玄关，江怡有些拘谨地跟了进去，将手中小心翼翼捧着的绿萝和那个装着旧水壶的塑料袋轻轻放在光洁的地板上。

　　“换鞋。”陈豪指了指玄关柜旁摆放整齐的全新拖鞋，男女款式分明，都是柔软的纯棉材质，女款甚至是温柔的浅粉色。

　　说着，他很自然地伸手在玄关墙壁上一按，一个设计巧妙的隐形坐凳无声地滑出，刚好够两人并排坐下。

　　江怡看着这贴心又高科技的设计，又是一阵无措，虽然她背过这套房子的资料，但仅仅也只是基础的认知而已。

　　“愣着干嘛，换鞋呀。”陈豪已经坐下，开始解自己鞋带，见她还在发呆，不由得催促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江怡这才反应过来，脸颊微红，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陈豪旁边的凳子上，空间不大，两人的手臂几乎要碰到一起。她能清晰地闻到陈豪身上那股好闻的、干净又清冽的气息，与她之前环境中所有的味道都不同。

　　她低下头，动作有些笨拙地脱下了脚上那双因为奔波和站立一天而有些磨脚的黑色短高跟鞋。

　　顿时，一双穿着纯白色短棉袜、看起来格外小巧秀气的脚露了出来。可能是因为紧张，十只圆润的脚趾在袜子里面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陈豪瞥了一眼，估摸着这脚可能只有35码，跟她瘦弱的身形倒是很配。

　　看着身旁女孩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紧张和局促，陈豪忽然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想逗逗她，活跃一下过于沉闷的气氛。

　　他故意皱了皱鼻子，做出一个嗅闻的动作，然后用略带夸张的语气说道：

　　“哎呀，我怎么闻到一股臭味呀？”

　　话音刚落，江怡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她猛地抬起头，眼眶似乎又有些湿润，但不是害怕，而是着急和羞窘，声音又急又小地争辩道：

　　“我……我脚不臭的！真的！我每天都有好好洗脚……”

　　看着她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陈豪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刚才刻意板起的脸上瞬间冰雪消融。

　　“逗你玩的。”他语气轻松，带着明显的笑意，“看你紧张的。”

　　江怡愣愣地看着他脸上罕见的、带着几分促狭的笑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赧涌上心头，但奇异地，之前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紧张和不安，却在这小小的玩笑中消散了大半。她低下头，嘴角不自觉地也微微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小声嘟囔了一句：

　　“陈先生……您别戏弄我了……”

　　“好了，快换鞋，看看你的新房间。”陈豪收敛了笑容，但眼神依旧温和。他知道，这个小小的玩笑，成功地拉近了一些距离，也让这个空旷的新家，多了第一缕人间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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