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局部操纵

　　时间暂停的领域内，万籁俱寂，唯有乔芬达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在脑海中轰鸣。

　　他瘫在驾驶座上，脸色灰败，汗水浸透了衣背，每一秒的流逝都在疯狂榨取他仅存的体力。

　　维持这架战机连同其内部复杂系统、以及周围大片空域的绝对静止，其消耗远超他之前的任何一次尝试。

　　尤其是刚才局部解除导弹时停的那一下，如同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狠狠砍了一刀，差点直接让他意识溃散。

　　他看不到戴因了。

　　在他下方，是凝固的、如同巨大深蓝色琉璃般的太平洋。

　　那枚导弹撞击海面引发的爆炸也被定格，火焰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怒放般的静态，巨大的水花凝固在半空，构成一朵毁灭与冰封交织的奇异雕塑。

　　在这片死寂的画卷中，早已找不到那个银色头发的纤细身影。

　　“完了……”

　　乔芬达心头一片冰凉。从数千米高空毫无缓冲地坠落，撞击在时间冻结、比钢铁还要坚硬的海面上……他想象不出任何生还的可能。

　　即使戴因力气再大，肉体凡胎也不可能抗衡这种冲击。

　　她恐怕在接触海面的瞬间，就已经……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

　　他还没实现征服世界的梦想，还没搞清楚这女人的秘密，甚至还没机会报复伊索那个老狐狸……难道就要以这种憋屈的方式，活活累死在这片凝固的时空里？

　　“妈的……不就死一下吗？”

　　他咬着牙，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带着破罐破摔的狠劲。

　　但求生的本能，以及对“死去”本身的未知恐惧，让他依旧死死撑着，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维持着这脆弱的时停结界。

　　能多活一秒，是一秒。

　　---

　　与此同时，下方那如同蓝色琉璃般坚硬的“海面”上。

　　戴因·布兰度躺在一个人形的浅坑里——那是她撞击时砸出的痕迹。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全身的骨骼在瞬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五脏六腑仿佛被碾碎重组，剧烈的疼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换作任何人，甚至包括大部分超异能者，在这种伤势下都必死无疑。

　　但她是戴因·布兰度。

　　【超再生】能力在她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无数细密如血珊瑚般的肉芽从她破碎的躯体中探出，疯狂地交织、修复、重组！

　　断裂的骨骼被强行拉回、对接，新的骨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成；破损的内脏被蜂拥而至的肉芽填补、重塑；撕裂的肌肉和皮肤如同活物般蔓延愈合。

　　她整个人被一层不祥的、蠕动着的猩红微光所笼罩，破碎的身体正以一种超越常理、近乎魔幻的方式重生。

　　剧痛依旧存在，但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清醒主导着她的意识。

　　几分钟，或许更短的时间，在那非人的修复力下，她猛地从“地面”上坐了起来！

　　新生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却又透着一种非人的韧性。

　　她活动了一下刚刚长好的手臂，发出细微的“咔嚓”声，那是新骨还在适应。

　　她站起身，赤足踩在冰冷坚硬如铁的“海面”上。

　　环顾四周，是凝固的滔天巨浪、静止的爆炸火焰，构成一片超现实的地狱景观。

　　她抬头望向天空，那架帝国战机如同一个微小的、静止的银色十字，悬挂在血月之下。

　　乔芬达还在上面。

　　他维持着时停，也等于将自己囚禁在了高空。

　　必须让他下来。

　　解除时停，飞机会失控坠落，他必死无疑。

　　唯一的生路，就是让他“跳”下来——在时间暂停的状态下跳下来，这样他下坠的“过程”也会被冻结，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的自由落体。

　　然后自己再接住他！

　　但如何通知他？

　　在绝对静止的时空里，声音无法传播，光线也凝固了。

　　任何常规的通讯手段都无效。

　　戴因·布兰度那双银粉异瞳冷静地扫视着周围。

　　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枚同样被重新定格、半截嵌入“冰面”、半截露在外面的导弹上。

　　弹头依旧闪烁着危险的光泽。

　　一个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粗暴的计划在她脑中形成。

　　她走到那枚凝固的导弹旁，抬起刚刚修复、白皙如玉的手。

　　五指并拢，指尖凝聚起微弱但尖锐的能量波动——【绝对免疫控制】的另一种应用，将“破坏”这一概念集中于一点。

　　然后，她对着那坚硬的导弹外壳，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用指尖凿击！

　　咚！咚！咚！

　　沉闷的、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绝对寂静的时停领域里，是无法存在的。

　　但是，戴因敲击的，并非仅仅是金属。

　　她在敲击的是被时间暂停所“定义”的物体！

　　每一次凿击，都像是在乔芬达维持的这个绝对静止的规则屏障上，引发了一次微小的、局部的“扰动”！

　　这就像在一张完全绷紧的鼓面上，用细针轻轻点刺。

　　鼓面本身不会破，但那细微的震颤，会沿着鼓面传递出去！

　　---

　　高空中，几乎快要意识模糊的乔芬达，猛地一个激灵！

　　他感觉到了一种……“异样”。并非声音，也非视觉，而是一种来自他时停能力本身的、极其细微的反馈！

　　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的涟漪虽然微弱，却清晰地被他这个“湖主”感知到了！

　　来源……正下方！

　　他强撑着集中精神，将感知投向下方那片凝固的海域。

　　他“看”到了！在那片静止的爆炸火焰和水柱附近，在那个银发身影消失的地方，正传来一阵阵有规律的、微弱的“敲击感”！

　　这感觉直接作用于他的能力本身，如同摩斯电码般敲打在他的神经末梢！

　　是三长，两短，停顿，然后重复。

　　这是……他们之前约定过的，代表“安全”、“就位”、“行动”的简易信号！

　　她还活着？！

　　她不仅在那种撞击下活了下来，还能在时停中活动，并且找到了方法向他传递信息？！

　　狂喜瞬间冲垮了疲惫！

　　乔芬达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但这无疑是绝境中的唯一曙光！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下面，准备好了。需要他跳下去。

　　跳进这片凝固的时空，如同跳进一块巨大的、坚硬的蓝色琥珀。

　　这需要绝对的信任。

　　信任她的判断，信任她的能力，也信任自己能在跳离飞机的瞬间。

　　依旧维持住时停，让自己如同一颗被钉在空中的子弹，悬停在坠落路径上，等待她的接应。

　　乔芬达看了一眼下方，又看了一眼这架即将燃油耗尽的铁棺材。

　　他没有丝毫犹豫。

　　“妈的，拼了！戴因老大，接住了！！”

　　他用尽最后的意志力，维持着时停领域，同时解开了自身的安全带。

　　他推开扭曲的舱门，狂风本该呼啸，但此刻只有凝固的死寂。！

　　他站在舱门边缘，看着下方遥远却坚实的“地面”，以及那个渺小但清晰的身影。

　　然后，他纵身一跃。

　　时间暂停的力量紧紧包裹着他，他的下坠动作在开始的瞬间就被强行“定格”。

　　他如同一个被无形丝线吊住的玩偶，头下脚上，以一种滑稽又惊悚的姿态，悬浮在了距离海面近千米的高空，静止不动。

　　现在，压力给到了戴因·布兰度。

　　她仰着头，看着空中那个金色的、静止的小点。

　　计算着距离，估算着角度。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她需要让乔芬达在接触她之前，解除他自身局部的时停，将下坠的“过程”还给他。

　　而她，则需要在电光火石之间，精准地接住他，并利用【绝对免疫控制】缓冲掉那巨大的动能。

　　任何一丝差错，结果都是摔成肉泥。

　　戴因深吸一口气，双膝微屈，摆出了一个准备承受冲击的姿势。

　　她抬起手，对着空中乔芬达的方向，再次有节奏地敲击了一下旁边的导弹外壳。

　　这一次的信号，代表——

　　“解除，坠落。”

　　信号传出的瞬间，戴因·布兰度眼神锐利如鹰隼，全身肌肉紧绷，进入了绝对专注的状态。

　　生与死的界限，就在接下来的零点几秒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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